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
旧年最后那段浮动轻灵的月光里,我想起一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俩的关系,可是如果非要用一句话囊括所有,那只能是:
他欠我一只鸡,至今未还。
天地良心,我并非是那种因为一件小物就跟人扣扣嗦嗦许久的人,对这只鸡那么执着,也并非是它如何金灿灿香喷喷戳一筷子呲啦呲啦冒着肥油,如何皮脆肉软姜汁浓郁咬一下子就嘎吱嘎吱发出脆响……
想想有点饿了。我往上拽拽厚实的棉被,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睡吧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二.
他欠了我只鸡,现在终于还了。
好,我不介意他是如何用和我老母亲一模一样的手法呼啦一下残暴的掀开我的被子,也不介意他是如何一言不合就把我拖上屋顶后又自顾自的默默
狂饮喃喃自语 ,那就让我们看看他还来了什么:
一壶翠绿翠绿,翠绿翠绿,除了翠绿找不出别的形容词的酒。
我xxxxxx!老子那只鸡,城东家的屠户世家亲手放血,城西家的百年老店藤椒入味,还有老北街最解人意的卫小娘子风情万种的揉捏推拿,可以说,作为一只鸡,该有的体面它都有了,怎么说,也不能平白拿一壶连味道都闻不出来的假酒轻薄了去 !我为我的鸡鸣不平!!
想罢,我两脚一蹬,踩着屋瓦蹭蹭蹭蹭走过去,让他要么换一只有肉的动物,要么就把鸡骨头吐出来。
他似乎晒月亮晒的有些上头,两颊微醺,双眼迷蒙,似不解又似惆怅的轻轻撇了眼我擒住他一边肩膀的手,水光潋滟,光风霁月。cao,打死我也不会承认的,真,真,真tm有点好看。
“我的鸡……”上嘴唇一掀,我也不知道我要讲什么。不用还了?不可能的。问他还好吃吗?不存在的……正当我思绪万千脑里纷纷扰扰迷迷瞪瞪时,他又有动作了。
“我吃了,很好吃,还要……”要字尾音轻轻一挑儿,风里散去,似是睡梦人无意的呓语,亦或是粘粘腻腻的撒娇。说时,他身一歪,手顺着衣服的纹路一路滑下,堪堪停留在我的腰间以下部位。
!!!!!!!!!!!!
一阵风拂过,我脑里终于不是千愁万绪千感万慨于一身了,改炸烟花了,砰砰砰砰,万紫千红,微微泛黄。朋友,你听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三.
他揽着我的腰,我托腮望着月亮。
月光悠悠荡荡,照映出我黑红的面庞。
鸡这个字,此刻在我脑里生根发芽,不断延续,变换,发扬着它作为汉字之一的博大精深。我想起了没见过几面的私塾先生,第一堂课教我们什么来着,对,组词。我开始在心里默默温习旧日的功课,用鸡开头,我们能组什么词?聪明的小朋友你们来想想,是不是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可是我的面庞为什么会越来越红,为什么我的心思越来越荡?啊!月光醉人啊,化身狼人。
忘了说,我这个人,人品贵重,贵在心口难调
,重在表里不一。即使内心再怎么狂狼奔放,狼里狼气,表面依旧端庄持重,人模人样。细细品味后 ,我一番仔细推拒,将他的手轻轻从我腰间抽出,再将五指缓缓展平,搭在了自己肩上。还有比这更哥儿俩好的姿势吗?没有了。兄弟,就应该这样。
四.
我这番小心翼翼的举动后,他似乎酒醒了些,不再有意无意地上下摩挲着我的腰带,而是老老实实的垂在我厚实的肩膀。可为什么他眼里的水意更加潋滟?为什么他微湿的红唇张张合合?为什么他手里握着那只壶,壶里装着那清酒,绿的恣意,绿的昂扬,绿的发亮?
“我们,不再聊聊鸡吗?”他攀着我的肩,附耳问道。
要老子的命,还聊个屁!我一脸淡漠,连身子都不带动一动,刚直如勇士:“……”
“我的……不好喝吗?”他指尖微动,轻轻弹了弹冰凉的壶身。
崩―― 脑内琴弦乱弹,终于倔强地断了:“……”
“今夜元夕,我想着,你一个人,好生寂寞,便不请自来了,你不会怪我吧……”他呼吸缠着酒香,萦绕在我耳边。
终于有个能回答的问题了……我ying邦邦地答道:“不怪。”
接下来,他趴在我耳边,又碎碎地问了我好些事。我挑能回答的答了,剩下的……我不敢偏头去看此刻他脸上的光景,又不敢出声应和他时不时的追问。
他说了那样多,问了那样多,其实我也想问问他,今夜此番,到底什么意思?
朋友们,你们单身吗?你知道单身多年被撩的感觉吗?不,你们不知道,如今我知道了,却又感到十分惶惑。他这般那番,这番那般,究竟要做什么……
难道是我烤鸡时飘逸不羁的身姿惊艳了他的时光?难道是我撒盐时灵动自信的手法温柔了他的岁月?如果都不是,那是什么?今宵元夜,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后。单身狗已然家里安睡。我俩早已狗了多年,他无美妻, 我无良妾,这便是要,凑合过了?
不,我朱大光是什么人?我能将就?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不然我为何单身至今!想罢,我不在和他玩你来我往羞羞答答的成人小游戏,心一狠,将他从我身上分开,两手一抓,抓住他双肩,疯狂摇晃,锐利的目光紧紧跟随:“说,你李小芳为何要来惹我朱大光?你寂寞成这样了吗?”
五.
他听到我几乎恶狠狠地逼问后,身子猛然颤了颤。寒夜将至,他酒终于醒了。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还在梦中,为何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听不懂。他说:
“我们自小相识……”
“那年我独自看店,你帮我赶走了不付药钱的恶霸,还送了二两猪肉给我……”
“后来你家搬走了,我再也找不见你了……”
末了,他向前垮了一步,趁我还愣着没有反应过来,轻轻叫头靠在我的肩上,双臂松松地环在我的脖颈处:
“阿光,你知不知道,再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他抬头看我时目光哀怨 ,中间似有掺杂着几分不可言说的羞赧。一时间震的我心神晃了三晃,不知是他的故事太惊人,还是他的神色太恍眼。
我终于想起,小时候似有那么段往事,往事里也确有那么两个小男孩。只是我帮他赶走恶霸只是那时在看江湖话本,送他猪肉也被老爹发现后吊着揍了一顿。那个小男孩秀秀气气,可我并没有把他错认为女孩,可能他当时一身药童装束,称药煎火时,那眉眼比女娃还好看。天,作为一只颜狗,我怎能忘了眼前这个郎艳独绝的小公子。
“朱大光,你不会是忘了吧!”他突然从我肩头弹起,咣咣退后两步,一脸绝望。
嘿嘿,之前是忘了,我没好意思告诉他,只能挑重点跟他讲:“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哈……”
他满意了,又软着嗓子冲我撒娇:“朱大光,来抱抱。”
呵,我朱大光,刚直如铁,坚毅如山,向前两步,稳稳地避开他张开的双臂,又稳稳地拍在他的肩上:“以后,你就是我朱大光罩着的人了……”
六.
朋友们?你们单身吗?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单身吗?我不知道,在我还没有品尝到单身的美妙时,我似乎脱了单,可当我以为自己脱单成功后,似乎又没脱单?朋友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反正不管,今年元夜,我不仅得了被欠的鸡,还得了一个男人,我朱大光,终于也算是圆满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