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有苏轼“横看成岭侧成峰。”可无论从哪个方向,她的眉间只有一股烦燥。薄片似唇透出一片刻薄,双眼是平而略分开的,显得那么丑陋,又露着愚昧无知。乱糟的头发叠在脑旁,身材肥胖而又矮小,就连嘴里吐露的言语也不文明。这样一个人,时时让我羞愧于承认她——是我的奶奶。
“孙女!你干哈子?快回家吃东西!”隐约的暮色中,她又在朝我招手,招得我心底猛的腾起一股怒气,三步作两步走近,吼:“不是跟你讲了吗?今天在别人家里吃!你又干什么?每次都这样,烦不烦!”说罢,我便扭头走了,凭她在身后叫。真是讨厌啊!我边走边想,明明每次都说过不要煮饭,硬要煮;明明不用买食材了,硬要浪费钱;明明可以一起吃,却总说要吃剩菜……怀着一肚子气,又要对她恭敬!幸好今天父母不在,不然又要骂我。夕阳已下,往后,已经看不见她的影子了,我这才心满意足的往朋友家赶。
是夜半了,星星碾碎了似的撒在黑幕布上。我悄悄地推开大门,“吱呀”一声,惊得后院的狗都吠了几声。她应该睡了——我是这么想的。抬眸,却看见餐厅处仍有淡光。微微凑近,凑近,透过半隐的小窗窥视,看见了她,单个儿坐在桌边摆弄着毛衣,一边是大大的罩子。我猛然觉得她不那么凶狠,愚昧了,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矮小,孤独。灰白的发丝,粗壮的手指,连同毛衣突然在眼前无限放大。煮饭是一种变相的挽留;购菜,是一种长年的习惯;吃剩菜,是害怕我们不够吃,才最后动筷……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了什么解释。她学历不高,头脑不好,但她好像的确真的爱我。我缓缓地推开了门,她朝我招招手,明亮的灯光下——她又在朝我招手,我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薄薄的唇显得苍老,双眼的角纹折射着慈祥的目光,坐在那儿没来由的发暖。这时,我才由衷的感到自己是个笨蛋。原来这里,有个不一样的她。
从那以后,我不得不满怀尊敬的喊她“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