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山皮,连同生在它上面的灌木统统沿沟道倒掉,多年生的马枣刺根在土层下隐藏深达数尺,离了土裸露,经阳光暴晒丢了生机,碎叶先枯再干落入泥土,风一扬只剩枝干连在黑竭色粗根上摇晃,过些日子,干透了被人捡拾回去搭火烧炕。山皮下有宝,或者是石料或者是坩土。石料破解,砌垒墙壁,围挡成院,遮风挡雨供人休心,便是家。坩土供应到更远的地方,换来红灿灿票子,养家。
靠山吃山这话太实在,也让人吃得心安理得,晚上不做噩梦。
计划经济甚至更早的农耕时期,向自然索取的速度缓慢,人力去块山皮挖个坑需要几个月时间,即使想开三五分荒地出来种粮,也要扛上镢头干上月把未必能成。我见到过魁梧汉子不歇息在山上开荒,半早上也就开屁股大点地方,来年管理不善,荒草荆棘又发出新苗来。到鼓励乡村办企业发展乡村经济的大潮兴起,山里人眼光搜寻到山皮之下。现代化铲车挖掘机大卡车轰隆隆打破往日宁静。
这一汪水从天而降,积蓄成池,却不腐臭,水色时而白花,时而绿莹,时而碧蓝。有牛羊可放牧的年代,吃饱山草的牛羊成群奔赴前来饮食,而今听说有三五成群野鹿午后在池边徜徉。
好像早都忘了还有这样的泥池存在,它与我的生活早都断了联系。村里的涝池修好引了山泉水养了金鱼,水里老缺少些鲜味,但在滥采废弃的坩土场上,遇上雨季,随处可见这样的泥池。
节节草和红葵在它四周丛生,一些会深到水中,在红葵花絮成串的节气煞是好看。把节节草折断又再重新接上是小时候在池边最无聊的游戏。
最后说个小秘密,这池水叫坩土水,味凉,且在伏夏不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