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我靠前妻的CP上热搜

>结婚三周年,我带着钻戒在餐厅等到打烊。 

>妻子却在游戏里和“墨染殇雪”放烟花公告:【永结同心】。 

>摊牌时她笑我幼稚:“游戏CP而已,这醋你也吃?” 

>直到我查出她给白月光买装备的流水——整整二十万,用的是奶奶的救命钱。 

>签离婚协议那天,我顺手把她的游戏ID挂上氪金排行榜第一。 

>全网都在扒“晚晚的小熊”是谁时,我正和新锐设计师在火山口拍婚纱照。 

>前妻疯了一样打来电话:“你故意的对不对?” 

>我搂紧身边人轻笑:“现在知道谁才是真·人民币玩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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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顶棚垂落的巨大水晶吊灯流淌着冰冷的光,像无数颗凝固的泪珠,沉甸甸地悬在江临头顶。空气里弥漫着牛排冷却后的油腻气息和某种甜得发腻的香水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四周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像个被遗忘在华丽舞台角落的可怜道具,固执地守着一桌精心布置却早已失去意义的残羹冷炙。

三周年纪念日套餐的牌子歪斜地插在花瓶里,上面俗气的粉色爱心刺得他眼睛发酸。他面前那只高脚杯里的红酒,几个小时前还泛着诱人的宝石光泽,如今却沉淀成一片死气沉沉的暗红淤血。时间,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一分一秒地钝刀子割肉般划过。

手机屏幕幽暗地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江临麻木地划开,屏幕上是他三个小时前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晚晚,菜凉了,到了吗?”后面跟着一个孤零零的红色感叹号。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林晚哪怕一丝涟漪。

他嘴角扯了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何必再问?答案不是早就刻在骨髓里了么。指尖冰凉,他点开那个几乎被遗忘的游戏APP图标,一个名为《侠影天穹》的手游。好友列表里,“晚晚的小熊”赫然在线,状态显示:【激战中】——在某个名为“情缘三生”的副本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只留下空洞的闷痛。他熟练地点进游戏里的全服公告频道。几乎是同时,一行闪烁着俗气金边和夸张玫瑰特效的系统公告,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他的眼底:

**【系统公告】江湖同贺!侠侣“墨染殇雪”与“晚晚的小熊”在【三生石畔】燃放【九霄同心焰】,情比金坚,永结同心!共谱一段武林佳话!**

屏幕的光映在江临脸上,惨白一片。那行字在他视网膜上灼烧,每一个字符都在疯狂地跳跃、扭曲、放大,最终汇聚成一片刺目的白光,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闭上眼,手指死死抠住冰凉的桌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

“永结同心”?真是好一个“永结同心”!

他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西装口袋里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冰冷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那里面的东西,此刻显得如此廉价、如此可笑。他精心挑选的钻戒,价值不菲,却比不上游戏里一串虚拟的数据,一场虚假的烟火。

“先生?”一个带着职业化疲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江临睁开眼,是那个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脸上挂着程式化的歉意,“实在抱歉,我们打烊的时间已经到了。您看……”服务生的目光扫过桌上早已冷透的菜肴和那瓶昂贵的红酒,又飞快地移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江临喉咙发紧,像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混杂着食物残渣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声音沙哑得厉害:“好。买单。”他掏出钱包,指尖冰凉,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甚至没心思去看具体金额。

“需要帮您叫车吗?”服务生收好钱,又客气地问了一句。

“嗯。”江临应了一声,站起身。高级西裤的裤线依旧笔挺,但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脚步虚浮地跟着服务生走向门口。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瞬间驱散了餐厅里那令人窒息的暖意。城市的霓虹在深夜的薄雾中晕染开来,光怪陆离,却照不进他心底半分。服务生帮他拉开车门,出租车内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

“先生,请问去哪?”司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去哪?

家?那个冰冷的、只有他一个人气息的所谓“家”?那个此刻女主人正对着虚拟的“墨染殇雪”笑得甜蜜的“家”?

“去……”江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干涩得发疼。他顿了几秒,在司机略显疑惑的目光中,终于挤出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公司。”

引擎发动,出租车汇入车流。江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游戏APP的推送。他鬼使神差地点开,进入了“晚晚的小熊”的个人主页。最新动态是一张截图,正是那绚烂到刺眼的“九霄同心焰”特效,配文只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爱心。

他指尖冰凉地滑动,视线落在她的装备栏上。那柄散发着幽幽紫光、造型极其浮夸的长剑——【紫电青霜】,他记得清清楚楚,是游戏里刚出的顶级氪金武器,商城明码标价,8888元宝,折合人民币接近一千块。她身上那套流光溢彩、背后还拖着长长光翼的时装——【月影流仙】,更是限量礼包,标价16888元宝。

江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无底的冰窟。这绝不是林晚平时会给自己游戏角色消费的档次。她以前总说,游戏而已,开心就好,充钱是傻子。可为了那个“墨染殇雪”,她这傻子当得可真够彻底。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在他胸腔里翻腾、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退出游戏,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点开了手机银行APP。需要密码。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输入了林晚的生日——错误。他又输入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错误。冰冷的提示像在嘲笑他的愚蠢。最后,他输入了那个“墨染殇雪”游戏ID出现的日期,一个他不知何时已经刻在脑子里的日子。

APP界面跳转,登录成功。

江临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耳膜。他点开了近三个月的流水明细。一条条记录飞快地向下滚动,冰冷的数字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瞳孔。

【XX游戏平台】消费 648.00

【XX游戏平台】消费 328.00

【XX游戏平台】消费 648.00

【XX游戏平台】消费 128.00

……

几乎每隔几天,就有几笔数额不等的支出指向同一个游戏平台。金额从几十到几百,甚至上千。频率之高,金额之零碎,像一场持续不断、悄无声息的慢性失血。江临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得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粗重。他快速心算着,三个月,光是这些零碎的游戏充值,累积起来已经逼近三万!三万块!林晚平时买个几百块的包都要犹豫半天!

他猛地想起什么,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急切地点开了另一个银行的APP——那是他们为奶奶的腰椎手术专门开设的储蓄账户!奶奶的腰病是老毛病了,这次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不能再拖。他和林晚商量好,从两人的积蓄里各自凑一部分,加上江临公司最近能结到的一笔关键回款,刚好够手术费。林晚当时还红着眼圈说,钱她保管好,一定不会动。

APP打开,查询余额。

江临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窖,连指尖都冻得麻木了。账户余额:**78.34元**。

那笔他上个月才转入的、用于凑足奶奶手术费的二十万元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十块零头,像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他猛地将手机屏幕戳向流水明细的日期区间。目光死死锁住一笔发生在二十天前的巨额转账记录:

【XX游戏平台】消费 **200,000.00**

收款方备注清晰得如同烙印:【侠影天穹·墨染殇雪专属神兵定制礼包】

二十万!

整整二十万!奶奶的救命钱!被她眼睛都不眨地充进了游戏,送给了那个ID叫“墨染殇雪”的、隔着网线不知是人是鬼的“白月光”!为了买一把虚拟的“神兵”,博那个男人一笑?!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江临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一拳砸在出租车前排的座椅靠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车厢都震动了一下。

“喂!兄弟!干嘛呢!”司机被吓了一跳,从后视镜里惊恐地看过来。

江临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额角的青筋暴起,突突地跳动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深处撕裂般的剧痛。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和期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赤红的血丝和一片被彻底焚毁后的、死寂的灰烬。冰冷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出眼眶,砸在紧握的手机屏幕上,溅开一片模糊的水渍。

那水渍之下,是那个冰冷的数字:200,000.00。

奶奶佝偻着腰,扶着门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期盼,望着他:“小临啊,手术…啥时候能安排上?这腰啊,晚上疼得实在睡不着……”那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出租车司机被他那声压抑的嘶吼和砸座椅的动静惊得不轻,从后视镜里偷瞄了几眼后面那个脸色惨白、浑身散发着骇人戾气的男人,脚下油门不自觉地踩深了些。车子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飞驰,很快抵达了江临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下。

江临几乎是踉跄着推开车门,寒风瞬间灌满了他单薄的西装外套。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那栋在深夜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光的冰冷大厦。刷卡,进入电梯,金属门在身后合拢,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他的办公室在十七楼。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纸张、油墨和咖啡残渣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没开大灯,只拧亮了办公桌上那盏孤零零的台灯。昏黄的光晕在深色的办公桌上投下一小片温暖的错觉,却丝毫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寒意。

他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在宽大的皮椅上坐下。眼前不断闪回着餐厅空荡的座位、游戏里刺眼的烟花公告、银行APP上那个触目惊心的“200,000.00”、还有奶奶扶着腰望向他时那充满希冀又痛苦的眼神……这些画面交织、重叠、撕扯着他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一种压抑的深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江临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桌面上放着的那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他打开它,里面那枚精心挑选的钻戒在台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此刻却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布满血丝却异常平静的眼睛。他点开林晚的微信头像——那只她用了很多年的卡通小熊。指尖悬在语音通话的按钮上,停顿了足足十秒,最终,重重地按了下去。

嘟…嘟…嘟…

等待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漫长,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接听时,通话被接通了。

“喂?江临?”林晚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耐烦的沙哑,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细微的游戏技能音效,“几点了?你发什么疯?我明天还要……”

“林晚。”江临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冰冷得像淬过寒冰,“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连那隐约的游戏音效都消失了。几秒钟后,林晚的声音拔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你说什么?江临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就因为晚上我没去吃饭?我不是跟你说了临时有事……”

“有事?”江临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弄,“陪你的‘墨染殇雪’在‘三生石畔’放烟花,公告‘永结同心’,确实挺重要的‘事’。比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重要,比等你的丈夫重要,比……”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凿出来的冰碴,“比奶奶的命,更重要。”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

电话那头传来林晚急促的吸气声,然后是短暂的沉默。她的声音再响起时,带着一种被戳破秘密后的强词夺理和虚张声势:“江临!你有病吧!你居然监视我游戏?那…那只是个游戏!一个虚拟的CP!一起玩玩的!你一个大男人,连这种醋都吃?你幼不幼稚啊!”

“幼稚?”江临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词的可笑。他拿起桌上那个丝绒盒子,对着话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笃定,“是啊,我幼稚。幼稚到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幼稚到以为你会记得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幼稚到以为你至少会记得奶奶在等着钱做手术!”

“奶奶的手术钱?”林晚的声音明显慌乱起来,带着一丝心虚的颤抖,“钱…钱不是在吗?我…我保管得好好的……”

“好好的?”江临冷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瘆人,“林晚,银行流水不会说谎。三个月,游戏充值小三万。二十天前,一笔二十万整的支出,收款方是《侠影天穹》,备注是‘墨染殇雪专属神兵定制礼包’。”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念出那个ID和那个刺眼的金额,“二十万!奶奶的救命钱!被你拿去给一个网上的男人买游戏装备了!你告诉我,这叫‘保管得好好的’?!”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林晚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隔着听筒清晰地传来,像破旧的风箱。

“你…你查我银行账户?”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被侵犯隐私的愤怒和巨大的恐慌,“江临!你混蛋!你凭什么……”

“凭那里面有我一半的血汗钱!凭那是我奶奶的救命钱!”江临猛地提高音量,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和痛苦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震得桌上的台灯都仿佛在摇晃,“林晚,你告诉我,那个隔着网线叫你‘晚晚’、哄着你砸进去二十万的男人,他知道你现实里长什么样吗?他知道你为了给他买把破剑,连躺在病床上疼得睡不着觉的老人都不管不顾了吗?!”

“我……我不是……”林晚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试图辩解,却语无伦次,“我…我只是一时冲动…他…他说那把神兵对他很重要…他说有了那把剑,我们就能在游戏里…就能……”

“就能‘永结同心’了,对吗?”江临的声音陡然降了下去,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寒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彻底的心死,“省省吧林晚。别用你那套‘虚拟感情’‘一时冲动’来侮辱我的智商,更别侮辱‘感情’这两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抽走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带走了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准备好。房子,存款,按照法律规定来。你拿走你该拿的。”他的语气冰冷而决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至于那二十万……那是奶奶的命。我会想办法补上。但林晚,这笔账,我们之间,清了。”

说完最后两个字“清了”,江临没再给林晚任何哭诉、辩解、甚至咒骂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关机,只是将手机屏幕朝下,重重地扣在了冰冷的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城市的黎明正挣扎着撕开深灰的夜幕,透进一丝微弱的、灰白的光。那光落在江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映不出一丝波澜,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被彻底掏空后的荒芜。他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模糊的纹路,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巨大的、被背叛掏空的虚无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透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硬,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身体深处,那被二十万这个数字和“墨染殇雪”这个ID反复凌迟的地方,在最初的剧痛和爆发之后,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这空洞巨大而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和光线。

他就这样在死寂中枯坐了不知多久,直到窗外那灰白的天光渐渐染上一点微弱的金边。城市的苏醒透过厚重的玻璃幕墙传来模糊的声响——早班地铁的嗡鸣,清洁车洒水的沙沙声,遥远而机械,与他隔绝在两个世界。

手指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有些发麻。他动了动,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碰到了办公桌的鼠标。电脑屏幕倏地亮起,幽幽的蓝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屏幕背景是默认的系统壁纸,一片辽阔而孤寂的宇宙深空。

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个熟悉的《侠影天穹》图标上。一个念头,冰冷、尖锐、带着毁灭一切的快意,毫无预兆地刺破了他麻木的神经。

点开游戏。登录界面。他输入了那个尘封已久、几乎被遗忘的账号。一个曾经陪着“晚晚的小熊”在游戏里刷过副本、采过药草,后来被她嫌弃“不够浪漫”“战力太低”而彻底闲置的剑客小号。

登录成功。角色名:【临渊羡鱼】。一身寒酸的系统赠送时装,站在人声鼎沸的主城角落,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江临的目光在主城中心那高耸入云、金光闪闪的【全服氪金榜】上停留了一瞬。榜单顶端,是各大帮会的金主和知名土豪玩家,他们的ID如同勋章般闪耀,接受着无数普通玩家的仰望和议论。他操控着自己的小号,像个幽灵,沉默地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走向游戏里最负盛名、也最烧钱的NPC——神豪使者“金多多”。

鼠标点击。弹出金光闪闪的充值界面。

他打开手机银行APP,看着自己个人账户里那笔原本打算用于公司周转、此刻显得格外讽刺的流动资金。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不是犹豫,而是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输入金额:**200,000.00**。

确认支付。

银行APP弹出指纹验证。他将冰冷的拇指按了上去。

【支付成功!】

游戏界面上,代表元宝的数字瞬间飙升到一个天文数字。与此同时,一道只有全服玩家可见的、比当初“永结同心”公告更加炫目、更加霸道的金色巨龙特效公告,轰然炸开在整个《侠影天穹》的世界频道,如同惊雷般滚过每一个在线玩家的屏幕:

**【全服公告】神豪降世!玩家【临渊羡鱼】于【金玉满堂阁】豪掷千金,一掷二十万!其侠侣【晚晚的小熊】荣登本服氪金榜魁首!普天同庆,壕气干云!侠侣情深,羡煞旁人!**

公告字体巨大,金光万丈,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龙吟凤唳音效,足足刷屏了十秒!

世界频道在短暂的死寂后,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锅,轰然炸裂!

【世界】【吃瓜不吐籽】:“卧槽!!!二十万???直接砸榜一???临渊羡鱼???这谁啊?没听说过的大佬??”

【世界】【柠檬精本精】:“眼瞎了!真·壕无人性!二十万啊!我特么搬砖十年都挣不到!”

【世界】【专业带躺】:“重点是这个‘晚晚的小熊’!这ID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前几天刚跟‘墨染殇雪’放烟花那个?”

【世界】【八卦小灵通】:“对对对!就是她!【晚晚的小熊】!榜一了!卧槽!这什么神展开?墨染殇雪那边刚放完烟花秀恩爱,这边她正牌侠侣就砸二十万给她冲榜一???”

【世界】【真相帝】:“嗅到了惊天大瓜的味道!@墨染殇雪 兄弟,出来走两步?你CP的榜一大哥换人了?”

【世界】【围观群众甲】:“@晚晚的小熊 富婆姐姐!看看我!会暖床会嘤嘤嘤!”

【世界】【吃瓜不吐籽】:“快看氪金榜!【晚晚的小熊】名字后面那个闪闪发光的‘本服第一’!亮瞎了!这得充了多少啊!”

【世界】【柠檬精本精】:“酸死我了!这‘晚晚的小熊’到底什么来头?脚踏两条神豪船?求富婆出书!教教我怎么同时吊住两个大佬!”

铺天盖地的惊叹、质疑、嘲讽、@和吃瓜群众的疯狂刷屏瞬间淹没了整个游戏世界。江临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文字洪流,看着那个被顶到风口浪尖、金光闪闪的ID【晚晚的小熊】。他关掉游戏,拔掉电脑电源。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映出他眼底深处一丝近乎残忍的、冰冷的快意。

风暴已经掀起。林晚,好好享受这份用奶奶的救命钱换来的“榜一荣光”吧。

他拿起外套,推开办公室沉重的玻璃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孤寂的脚步声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回荡。他没有回家,那个地方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他需要一个新的、能暂时容身的地方。

走出写字楼,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他走向街角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推开门,浓郁的咖啡豆香气混合着烘焙的甜香扑面而来,稍微驱散了些许彻骨的寒意。

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最苦的美式。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他望着窗外渐渐苏醒的街道,车流开始增多,步履匆匆的行人汇入城市的脉搏。一切都那么鲜活,又那么遥远。他像被剥离出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先生,您的咖啡。”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江临回过神,看到服务生端着他的咖啡放在桌上。他下意识地抬眼道谢,目光却掠过服务生,被旁边卡座里一个身影吸引了。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侧对着他,正专注地看着摊开在膝盖上的一本厚厚的速写本。她的手指修长,握着一支炭笔,在纸上快速而流畅地勾勒着。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她身上,给她微卷的短发和专注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还凌乱地散落着许多画稿。那些稿纸上,并非寻常的时尚设计,而是充满了大胆的想象——火山熔岩流淌般的红与黑交织成裙摆的纹理,冰川蓝与极光绿勾勒出冷冽而梦幻的轮廓,甚至还有几笔勾勒出类似宇航服的未来感线条,旁边标注着小小的字:地外风化层肌理。

她的眉头微蹙着,似乎遇到了什么瓶颈,无意识地用笔尾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猛地从门口灌入,打着旋儿扑进咖啡馆。几张散落在桌角的画稿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风卷起,如同白色的蝴蝶,打着旋儿朝江临的方向飘飞过来。

“啊!”女子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却扑了个空。

其中一张画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江临的脚边。他下意识地弯腰,捡了起来。纸张微凉,触感厚实。画稿上,是一件极具冲击力的长裙设计图。裙身的主体采用了一种近乎透明的材质,上面用极其细腻的笔触描绘出无数细微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多孔蜂窝状结构,色彩是深邃的火山黑过渡到灼热的暗红。而裙摆处,则大胆地泼洒开一片绚烂的、流动的极光绿和蓝紫色,仿佛凝固的星云。旁边用娟秀的小字写着设计理念:“火山灰烬中的新生——凝固的极光”。

一股强烈的、极具生命力的视觉冲击力扑面而来。这设计大胆、冷冽,却又蕴含着一种在毁灭中涅槃重生的磅礴美感。江临的目光被牢牢吸住了。

“抱歉!打扰您了!”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在头顶响起。

江临抬起头,对上她带着歉意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明亮的眼睛,清澈而专注,带着艺术创作者特有的敏锐和一丝被打扰后的窘迫。她伸出手,想接过画稿。

“没关系。”江临将画稿递还给她,目光扫过她速写本上那些充满奇思妙想的草图,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的设计?很特别。像…火山爆发后的星空。”

女子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评价,更没料到评价得如此精准地戳中她的灵感内核。她眼中的窘迫褪去,染上一丝惊讶和亮光:“谢谢。你…懂设计?”

“不懂。”江临摇摇头,端起自己那杯苦涩的美式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里依旧存在的梗塞感,声音有些沙哑,“只是觉得…很有力量。在废墟上开出花来的那种力量。”他看着画稿上那片绚烂的裙摆,“尤其是这极光,像…冻住的希望。”

女子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画稿,又抬头看了看江临。他脸上那种深重的疲惫和眼底挥之不去的灰暗,与他说出“冻住的希望”时那种奇异的共鸣感,形成了一种强烈的矛盾张力。

“我叫苏禾。”她忽然开口,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艺术家的坦率,“一个…还在挣扎着不被现实冻住希望的设计师。”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空着的座位,“如果不介意,可以坐坐?我看你……好像需要一杯更温暖的咖啡?或者,聊聊废墟上的花?”

江临看着那双清澈坦率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杯中冰冷苦涩的残液。窗外,城市的喧嚣被玻璃隔绝。咖啡馆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端起自己的咖啡杯,站起身,坐到了苏禾对面的卡座里。

“江临。”他简单地报上名字,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冰冷。

苏禾笑了笑,招手叫来服务生:“麻烦,给这位先生换一杯热拿铁,多加一份浓缩。”她转向江临,眼神真诚,“苦上加苦,有时候反而能品出点回甘。试试?”

江临没有反对。热拿铁的香气很快飘散开来,带着牛奶的醇厚和咖啡的焦香,比那杯冰冷的美式温暖得多。他喝了一口,滚烫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丝盘踞在心底的寒意。

话题很自然地围绕着苏禾的设计展开。她聊起自己近乎偏执的灵感来源——自然界的剧烈冲突与极致之美,火山、冰川、极光、风暴。聊起她试图将这种磅礴的力量感和脆弱的美感融入时装设计的挣扎,聊起那些被传统秀场评委斥为“哗众取宠”“不切实际”的挫败。

“他们说,谁会穿一件看起来像刚从火山灰里爬出来的裙子去走红毯?”苏禾自嘲地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速写本的边缘,“可我觉得,美不应该只有一种标准。废墟上开出的花,或许更震撼人心。”

江临静静地听着。他不懂设计,但他懂那种在绝境中挣扎、渴望证明自己的感觉。就像此刻的他。他偶尔插一两句话,往往能切中苏禾设计理念中某个她自己都未曾清晰表达的核心,让她眼睛一亮。

“所以,你想做一场属于自己的秀?”江临看着苏禾提到某个国际新锐设计师扶持计划时眼中迸发的光彩,问道。

“嗯!”苏禾用力点头,眼神灼灼,“‘新生’主题!就在冰岛!背景就是真实的、休眠的火山!模特穿着我的‘火山灰烬’系列,站在凝固的熔岩之上,背景是流动的极光……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毁灭的尽头,是另一种更震撼的新生!”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感染力。

江临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纯粹的、为梦想而燃烧的光芒。他低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一条推送新闻滑过:【惊爆!氪金女王‘晚晚的小熊’身份成谜!神秘金主豪掷二十万冲榜一!】 他面无表情地划掉。

再抬眼时,他看着苏禾,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你的‘新生’秀,还缺投资人吗?”

苏禾愣住了,眼中的火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摇曳了一下,随即燃得更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你……你是说?”

“我说,”江临端起那杯热拿铁,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想投资你的‘新生’。在真正的火山口。”

他需要一场新生。一场彻底烧掉过去灰烬的新生。而眼前这个女子和她那充满毁灭与重生力量的设计,像一道劈开他心中阴霾的极光。

苏禾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仿佛落入了整片星海。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都凝聚在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里。

咖啡馆里,阳光正好。新煮咖啡的香气弥漫。一场以毁灭为起点的新生,悄然拉开了序幕。江临的心,在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报复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如同冰川裂隙中顽强透出的一缕阳光。

三个月后。

冰岛,兰德曼纳劳卡地区。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扭曲、拉伸。正值极夜与极昼交替的微妙时节,天空不再是纯粹的黑夜,而是一种深邃的、天鹅绒般的幽蓝,低低地笼罩着这片被地质伟力塑造得奇诡而壮丽的土地。巨大的火山熔岩地貌如同凝固的黑色波涛,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空气清冽刺骨,带着硫磺和冰雪特有的凛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冰针扎入肺腑。

就在这片荒凉与壮美交织的“地狱”边缘,一座巨大的、半透明的充气结构建筑如同外星造物般拔地而起。它巧妙地依附着火山岩的天然走势,流畅的几何线条在幽蓝天幕下反射着冷光,与周围嶙峋的黑色熔岩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未来感。这是苏禾“新生”大秀的秀场——“极光熔炉”。

秀场内,后台区域一片紧张而有序的忙碌。顶级超模们穿着苏禾设计的“火山灰烬”系列成衣,正在做最后的调整。那些衣服,将高科技面料与传统工艺完美结合,模拟着熔岩冷却后的肌理、火山灰的颗粒感、冰川的剔透与极光的流动幻彩,在专业的灯光下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美感。苏禾穿梭在模特之间,语速飞快地用流利的英语和冰岛语与造型师、灯光师沟通着细节,眼神锐利如鹰,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掌控全局的自信,与三个月前咖啡馆里那个为一张画稿被风吹走而窘迫的女子判若两人。

“江先生,苏总监请您过去看一下最后的灯光调试效果。”一个穿着黑色工作服、耳麦闪烁的冰岛工作人员走到站在后台入口阴影处的江临身边,恭敬地说道。

江临点点头。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冷峻。他跟着工作人员穿过忙碌的后台,走向通往主秀场的通道。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信息,是持续不断的来电铃声,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歇斯底里。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林晚”。

江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仿佛那刺耳的铃声只是背景噪音。他径直走到通道尽头,撩开厚重的隔光帘。

主秀场瞬间映入眼帘。

巨大的半透明穹顶之下,T台并非平坦的伸展台,而是直接铺设在崎岖不平、保留着原始粗粝感的黑色熔岩之上。T台的尽头,背景是巨大的落地幕墙,幕墙之外,是真正的、沉寂的火山口轮廓,在幽蓝天幕下勾勒出庞大而压迫性的剪影。更远处,墨绿色的低矮苔原覆盖着起伏的山丘,一直延伸到地平线。

此刻,灯光尚未完全开启,只有几束冷白的定点光打在T台的关键位置,勾勒出岩石嶙峋的轮廓和T台本身的几何线条。幽暗的光线下,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神秘、肃穆、近乎神圣的氛围。仿佛这里即将上演的不是一场时装秀,而是一场关于毁灭与新生的宏大祭祀。

“江临!看这里!”苏禾的声音从T台侧方传来,带着一丝兴奋的沙哑。她站在一个复杂的灯光控制台旁,朝他用力挥手。

江临的目光投向控制台方向。苏禾穿着一件她自己设计的黑色工装外套,上面用银线刺绣着抽象的熔岩裂纹图案,干练又充满力量感。她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星火。

他快步走过去。手机依旧在口袋里疯狂地震动、嘶鸣,像一只濒死的毒虫在做最后的挣扎。林晚的名字在屏幕上固执地闪烁,仿佛要穿透布料灼伤他的皮肤。江临面沉如水,直接按下了侧边的物理静音键。世界瞬间清净了,只剩下苏禾清晰的声音和他自己沉稳的心跳。

“主秀压轴的光效,我想最后确认一下。”苏禾指着控制台上复杂的按钮和推杆,语速很快,“当模特走到火山口背景前定点时,我想让穹顶的极光模拟灯和背景的火山投影同时达到峰值,营造一种‘熔岩喷发’与‘极光降临’交织的瞬间!但冰岛团队担心电力峰值……”

“按你的想法来。”江临的声音平静而笃定,打断了她的顾虑。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控制台,落在苏禾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亮的眼睛上,“所有的备用方案和应急电源我都确认过,万无一失。苏禾,这是你的‘新生’,想怎么烧,就怎么烧。”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抚平了苏禾最后一丝犹疑。她深吸了一口冰岛清冽的空气,重重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好!那就烧它个轰轰烈烈!”

她转身,拿起对讲机,开始用清晰而有力的英语下达最终指令。整个后台和秀场控制中心的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

江临退到控制台侧后方的阴影里,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口袋里的手机在静音状态下依旧执着地震动着,屏幕的光芒隔着衣料透出微弱的光晕,映出“林晚”两个字,扭曲而可笑。他视若无睹,目光越过忙碌的工作人员,投向幽暗的T台尽头,那片巨大的、沉默的火山口轮廓。那里,即将点燃一场盛大的火焰,烧尽过往所有的灰烬。

秀场内的灯光骤然暗下,只留下几盏指引安全通道的幽微绿光。观众席上,来自全球顶尖时尚杂志的主编、买手、评论家以及社交媒体上的时尚先锋们,瞬间屏住了呼吸。低沉的、充满原始韵律感的鼓点如同大地的心跳,由弱渐强,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上。

第一束追光灯,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猛地打在T台入口处!

开场模特身披一件仿佛由凝固熔岩和破碎冰川共同织就的长袍,赤着双足,踏上了崎岖的黑色熔岩T台。高科技面料模拟出熔岩流淌的暗红光泽与龟裂的灰黑纹理,行走间,冰蓝色的“冰川碎片”在裙摆边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鼓点愈发急促,灯光变幻,冷冽的蓝光与灼热的红光交替扫过T台,映照着模特们身上那些惊世骇俗的华服——有的如同裹挟着火山灰烬的风暴,有的则像是从冰川核心剥离出的纯净水晶,还有的用流动的光纤模拟出极光瞬息万变的色彩……每一件都充满了苏禾标志性的、在毁灭与极端环境中汲取的磅礴美感,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神经。

后台,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苏禾站在主控台前,紧盯着监控屏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对讲机紧紧贴在耳边,不断发出简洁而精准的指令。江临依旧站在她侧后方的阴影里,像一座沉默的山峦。他口袋里的手机,在经历了数十次疯狂震动后,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彻底安静了下去。屏幕熄灭,如同林晚那注定徒劳的嘶喊,被彻底淹没在这场新生的序曲之中。

压轴时刻终于来临。

鼓点声骤停,陷入一片绝对死寂的真空。

整个秀场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观众席上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下一秒!

一道极其凝聚、亮度惊人的纯白色追光灯柱,如同审判之剑,猛地刺破黑暗,精准地钉在T台尽头、那巨大的火山口背景幕墙之前!

那里,伫立着最后一位模特。她穿着整个“新生”系列最核心、最震撼灵魂的杰作——【灰烬极光】。上半身,是极尽透明的特殊材质,完美勾勒出人体曲线,其上覆盖着极其精细的、用黑色和暗红丝线刺绣出的蜂窝状熔岩孔洞结构,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被焚毁后又重组的脆弱与坚韧。而下半身巨大的裙摆,则采用了多层叠加的特殊欧根纱和光导纤维,此刻尚未点亮,如同沉睡的星云。

就在这万众屏息的瞬间,苏禾的手,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猛地推下了灯光控制台最核心的那个推杆!

“嗡——!”

穹顶之上,无数盏隐藏的极光模拟灯同时爆发出最绚烂的光芒!绿、紫、蓝、粉……如梦似幻的极光如同流淌的彩色河流,瞬间倾泻而下,淹没了整个秀场空间!

与此同时,巨大的背景幕墙上,沉寂的火山口投影猛地“苏醒”!赤红的“岩浆”咆哮着,喷薄而出,沿着虚拟的山体奔腾流泻,灼热的光影甚至让前排的观众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这毁灭与新生的光影狂潮,完美地交汇在T台尽头那位模特的身上!

更令人窒息的是,模特身上那巨大的裙摆,在穹顶极光与背景火山喷发的双重激发下,内部的光导纤维被瞬间点亮!裙摆之上,真正流动的、变幻的极光图案骤然绽放!与穹顶的模拟极光、背景的虚拟熔岩,形成一种三位一体的、撼天动地的视觉奇观!

模特在光芒的中心缓缓张开双臂,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亦或是从毁灭核心诞生的神祇。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秀场!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随即——

“Bravo!!!”

“Oh My God!!!”

“Unbelievable!!!”

掌声!如同山呼海啸、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掌声!瞬间撕裂了寂静,疯狂地席卷了整个“极光熔炉”!观众席上,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时尚权威们,纷纷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撼与狂热,用力地鼓着掌,尖叫着,喝彩声几乎要掀翻充气结构的穹顶!

后台,苏禾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是虚脱般地靠在了控制台上。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如同容纳了整片星海,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冲击着她,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地回头,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

阴影里,江临依旧站在那里。幽蓝与赤红交织的变幻光影掠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照着T台上那极致绚烂的一幕。他看到了苏禾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巨大的感激。江临的嘴角,终于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不是大笑,却是一种尘埃落定、见证奇迹般的欣慰与平静。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安保制服、神色紧张的工作人员快步穿过沸腾的后台,挤到苏禾身边,急促地用英语低声说了几句。

苏禾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眉头猛地蹙紧,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她转头看向江临,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江临,外面有麻烦。林晚……她不知道怎么混进来了,就在场外入口,情绪非常激动,说要见你,保安快拦不住了。”

江临眼底那丝微弱的暖意瞬间冻结,覆上了一层比冰岛寒夜更冷的寒霜。他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我去处理。你准备谢幕。”

他转身,迈开长腿,步伐沉稳而迅速地穿过依旧沉浸在巨大成功喜悦中的后台人群,走向通往场外VIP通道的出口。身后,是震耳欲聋的、献给苏禾和新生的掌声。前方,是试图撕裂这新生序幕的、来自过去的阴魂。

推开厚重的隔温门,冰岛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冰针,瞬间扎在脸上。VIP通道入口处,明亮的射灯下,几个高大的冰岛安保人员正围成一个半圆,试图阻挡一个状若疯狂的女人。

是林晚。

她身上裹着一件与周围极地环境格格不入的薄款风衣,头发凌乱,脸上妆容被泪水糊得一塌糊涂,眼睛红肿得像桃子,里面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她不管不顾地试图冲破保安的阻拦,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用尽力气嘶吼着:

“江临!江临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你有种做!你有种出来见我啊!”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把那个破ID挂上排行榜!你故意让我在全网丢尽了脸!现在又搞这种鬼把戏?在火山口结婚?!”

“你这个王八蛋!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为你付出了三年青春!你就这么对我?!你说话啊!江临!你出来——!”

她的声音在空旷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保安们碍于她是女性,又明显处于失控状态,只能尽量用身体阻挡,不敢太过强硬。

江临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明亮的光线下,像一尊骤然降临的冰冷雕塑。寒风卷起他大衣的下摆。

林晚的嘶吼声戛然而止。她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江临,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不甘,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巨大的恐慌。

“江临!”她尖叫一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保安的阻拦,踉踉跄跄地朝他扑了过来,沾满泪水和污渍的手伸向他的衣领,“你这个混蛋!你……”

江临没有动,只是在她扑到面前的瞬间,极其冷静地侧身半步。林晚扑了个空,高跟鞋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猛地一崴,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啊!”她痛呼一声,趴在冰冷的地上,仰起头,泪水混合着地上的尘土在她脸上划出肮脏的痕迹。她看着高高在上、面无表情俯视着她的江临,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

“青春?”江临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穿透寒风,清晰地砸在林晚耳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和嘲弄,“林晚,你的青春,值多少钱?”

林晚被他问得一怔,怨毒的咒骂卡在喉咙里。

江临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她扭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二十万。奶奶的救命钱。这就是你为那个‘墨染殇雪’付出的青春价码。对吗?”

“我……”林晚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被他眼中那洞穿一切的冰冷冻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至于你为我付出的‘青春’……”江临直起身,从大衣内袋里缓缓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那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展开那张纸,赫然是一份清晰的银行流水复印件。他手腕一抖,那张纸如同冰冷的刀片,飘落在林晚面前的地上,正好盖在她撑在地上的手背上。

林晚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白纸黑字,刺眼无比。那是她离婚后不久,江临分给她的、属于她个人名下的那部分存款的流水明细。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在收到款项后的第三天,一笔二十万的款项被转出,收款方备注:【王伟才(墨染殇雪)】。

“连本带利。”江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的青春债,三个月前就还清了。一分不少。”

林晚的身体猛地僵住,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她死死盯着地上那张流水单,那上面的名字和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王伟才!墨染殇雪!那个在游戏里对她甜言蜜语、哄得她神魂颠倒,却在得知她离婚且被全网嘲笑后立刻拉黑消失、卷款跑路的男人!原来……原来江临一直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摔进泥潭里,再冷眼旁观!甚至……这二十万,就是他亲手递过来的、让她彻底万劫不复的“赎身钱”!

巨大的羞耻、被彻底玩弄的愤怒和一种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她猛地抬起头,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剩下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江临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地上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他转向旁边严阵以待的安保人员,用流利的英语清晰吩咐:“请把这位女士‘请’出去。确保她离开场地范围,必要时可以联系当地警方协助。”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Yes, Sir!”安保队长立刻应声,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冰岛语。

两名强壮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如泥、眼神空洞涣散的林晚架了起来,像拖一个破麻袋一样,强硬地拖向远处停着的安保车辆。林晚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那双曾经盛满虚假柔情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死灰一片。

寒风卷起地上那张银行流水单,打着旋儿,很快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江临站在原地,直到那辆安保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在通往公路的尽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岛清冽到极致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空气,那冰冷直入肺腑,却奇异地带走了胸中最后一丝滞涩的浊气。

他转过身,重新推开那扇厚重的隔温门。

门内,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声浪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他包围。T台上,灯光重新亮起,柔和而明亮。苏禾正被激动的人群簇拥着,推向T台中央。她脸上带着泪痕,却笑得无比灿烂,如同冲破冰层绽放的极地之花。她站在光芒的中心,接受着属于她的、迟来的加冕。

江临没有走过去,只是靠在门边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看着苏禾在众人的欢呼中,深深鞠躬。看着她直起身,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找到了角落里的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苏禾脸上的笑容更盛,带着一种劫后重生的明亮和无需言说的感激。她抬起手,没有指向江临,只是朝着他这个方向,俏皮而有力地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江临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看着T台中央那个在光芒中熠熠生辉的身影。苏禾比出的那个小小的“V”字手势,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冰冷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细微却真实的涟漪。

他微微颔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嘲弄,而是沾染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暖意。他抬起手,隔着喧闹沸腾的人群,远远地、极其克制地,也回了一个同样的“V”字手势。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不再是歇斯底里的来电,而是一条新的信息推送提示音,短促而清晰。

江临拿出手机。屏幕上方的推送栏,赫然是一条刚刚弹出的爆炸性娱乐新闻标题,字字醒目:

**【爆!火山之巅,新生永恒!神秘富豪江临与鬼才设计师苏禾冰岛完婚!婚纱照震撼曝光!】**

标题下方,紧跟着一张被疯狂转发的照片预览小图。

照片的背景,正是这片震撼人心的火山熔岩荒原。巨大的、沉寂的火山口如同洪荒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天空是深邃的幽蓝,几缕稀薄的云丝被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染上瑰丽的橙红与金粉。就在这天地熔炉般的背景前,一对身影紧紧相拥。

男人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色礼服,侧脸轮廓在夕照下如刀削斧劈。他微微低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怀中的女子,手臂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女子则穿着一袭惊世骇俗的婚纱——那正是苏禾设计的【灰烬极光】的婚礼定制版。纯净的白色主体上,暗红色的熔岩纹理如同血脉般蜿蜒,裙摆处,光导纤维模拟的极光在暮色中流淌着梦幻般的幽绿与淡紫。她仰着脸,笑容灿烂得仿佛能融化万年冰川,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在这张照片的旁边,新闻正文里还“贴心”地配了一张小小的对比截图——正是几个月前,《侠影天穹》全服公告上那条刺眼的:【晚晚的小熊】与【墨染殇雪】永结同心!

强烈的对比,无声的嘲讽,命运的轮回。

江临的目光在那张婚纱照上停留了几秒。照片上苏禾的笑容纯粹而炽热,带着一种涅槃重生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撞进他的眼底。他指尖一动,点开了那条新闻推送。

手机屏幕瞬间被那张高清的婚纱照填满。夕阳熔金,火山沉寂,极光在裙摆上流淌。他搂着苏禾,她的笑容点亮了整个冰岛的黄昏。照片下方,评论区的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飙升。

他平静地关掉新闻页面,仿佛那席卷网络的滔天巨浪与他无关。将手机揣回口袋,江临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T台中央。

人群的欢呼达到了顶点。苏禾正被兴奋的模特和工作人员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她的笑声清脆而富有感染力,像冰晶碰撞的声响,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落在他耳中。那笑声里,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江临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那片属于苏禾的、光芒万丈的中心。他脸上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盘踞了太久太久的阴霾与寒冰,正在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悄然消融。

一种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感觉,如同冰川下的暗流,开始在他沉寂的心底,汩汩涌动。那感觉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足以燎原的温度。

他称之为,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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