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女儿放学回家,手里总捏着一两枝拣拾来的羽毛,并小心翼翼地放进我案头的笔罐里。见见她收集的羽毛越来越多,我就把那个笔罐里的笔具腾出来,让她专门装羽毛。她说要攒好多羽毛才能制成一座王冠。她最兴奋的一次是在单元门口捡到了一技很漂亮的纯白的羽毛,就爸爸爸爸地高声叫着冲进屋里来,急着让我看。
这白色的羽毛很有可能是对面楼头的鸽子留下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个旧砖楼的楼顶,有人建起了鸽舍,在里面大规模地养起了鸽子。每天的清晨,那人准时地打开鸽舍,从里面扑扑腾腾地放出好多鸽子。每当傍晚时分,他又站在楼顶的夕阳里,双手挥动着一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国旗,而他的鸽子大军,在他强有力的指挥和引导下,一伙一伙地从楼顶盘旋着回到鸽舍。等到一切就绪,鸽子的喧叫声归于沉寂时,这鸽主人顺手就把五星红旗插在鸽子笼上,任它迎风招展。而他忙完了指挥工作,双手叉腰,站立楼头,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俨然一大军统帅也。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他手中的五星红旗颜色慢慢褪去之后,这些鸽子就不太听他的指挥了,估计鸽们太留恋楼下的这片蓊蓊郁郁的园子了。最可恨的是它们后面连家舍也不回了,任由那人疯狂的挥动五星红旗。鸽群失控之后,在园子里的路径上,偶尔可以看见它们留下的洁白的羽毛。每次女儿放学没有按时回家,我就知道她在园子里走了小路,正在寻沿路寻找这种羽毛呢。
而这些灰色的那些羽毛,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种鸟留下的。这种鸟冬春四季都在园子里讨生活,不肯离去。因为园子里有大量的松实草籽,它们的生活就过得极为从容而优雅。有时你抬起头来,办公室的窗子上就会落着一两只,或埋头整理羽翼,或闭目养神,或拿眼睛盯着你看,在日光溶溶的午后,你的心会因此而变得柔软,有时还会升起一丝莫名的感动,因为你觉它是专门来陪伴你的。
因为环境特别友好,这种鸟就不怕人。在校园里松籽成熟的季节,经常见它们在地上啄食松籽,有时它就在你的脚下。吃饱了它也不打算立即飞走,就摇着脖子一晃一晃地往前踱步,有范,有态,也极有趣。因为它们的懈怠和慵懒,就给校园里流浪的野猫造成了可乘之机。有一次我从办公室楼里出来,忽然间听到一声急切而凄厉的鸟叫声,就见眼前一只肥硕的野猫嘴里叼着一只鸟。我大喊一声紧追过去,但见那肥猫嘴中呼呼作威,纵身一跃,闪电一样遁走,我束手无策,为此怅恨久之。
和鸽子不一样,这种鸟是善于啼叫的,叫声也很有节奏,永远是一声一声的“哥哥,等!”“哥哥,等!”每于晨光熹微,园子里一片清气时,这声音也显得悦耳动听,但当日暮黄昏,或月上楼头,你的心里有了莫名的沉重和怅惘时,这叫声从不远处一声接一声传过来,也可凄凄然催人泪下。
我不知道这种鸟叫什么名字。心里想,就叫它“哥哥等”吧。后来才知道,本地人把它叫做“姑姑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凄惨动人的传说,也未可知。
姑姑等也会在秋季掉下不少尾羽,对这些羽毛,因为数量太多,女儿只是捡好的挑。
罐子里的羽毛已经基本装满了,不知道她会做出一顶什么样的王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