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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余生之偏爱,尽此生之慷慨!
——01.变故
芝加哥凌晨十二点,江时湫刚回到住所。
一身疲惫,他鞋都懒得换,径直走到办工桌前坐下。
拿下眼镜,身体后仰,闭目揉捏眉心。
三秒后身体坐直,打开手机通讯页面。
郑天宇和姑姑已经失联24小时,姜夏的电话也已进入关机状态。
出国之前,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可这次出国关系到江氏能否在国外扎稳根基,他非来不可。
“江总,已经订到回国航班的最早机票。”助理小陈倾身报告。
江时湫点头,“国内集团里有消息吗?”
“还没有,各位理事佬都没出声。”
小陈说完,江时湫挥手示意他出去。
随即他再一次拨出姜夏的号码,两秒后,「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身体一软,卧躺在座椅里。
国内公司里,他的心腹全部失联。
其他人不是逃避,就是敷衍。
董事会全是一群奸诈狐狸,江家人更是不识好歹的狗。
五年前要不是江天华软硬兼施,哄着江时湫回去,集团早已改名换姓。
江时湫愤然,江氏家族不感恩便罢,还想要他做傀儡,真是做梦。
……
可他现在,最担心是姜夏。
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
……
梦里,江时湫站在一家咖啡馆门前。
繁华街道上人迹罕至,逐渐的,天空乌云笼罩,电闪雷鸣。
瓢泼大雨接踵而来。
身边给自己撑伞的人笑得明媚,那是17岁的姜夏。
可转眼间,笑弯的眼睛变红,面目狰狞留下眼泪。
她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身体被什么东西吸走。
天蓝色的雨伞摔落在地上,水花四溅而起。
江时湫伸手,连一丝气息都没抓住。
“姜夏!”
他惊醒,看着伸直的双臂呆住。
漆黑的房间此刻无比寒冷,即使空调28度,还是冷意袭身。
以前他从未发觉,芝加哥的冬天会把人骨头都冻裂一般的冷。
一夜再无眠。
顺利登机以后江时湫看了一眼手机电量,满格,继续靠椅闭目养神。
手机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开机,他怕再一次错过任何有关姜夏的消息。
下飞机第一件事,在机场门口进行记者发布会。
《江氏总裁即将退出集团》瞬间登上各新闻头条!
江时湫很清楚,江家人都是胡搅蛮缠的主。
直接去找人太麻烦,不如让他们自己放出来。
下一个目标,江氏集团。
在车子抵达集团楼下时,姑姑江怀月来电。
“时湫,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哑涩中透着慌张。
“姜夏——”
“我去找。”
电话挂断。
江怀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也知道他一定能搞定一切。
唯一的不定因素就是姜夏。
接着,在电梯里江时湫接到郑天宇的电话。
“时湫,重要文件都还在我手里。”郑天宇话语沉稳。
“马上来集团。”
挂掉电话,郑天宇立刻启动车子。
他跟江时湫五年,太多的话不必说,都懂。
只有一点,让他不安。
姜夏,这个人对江时湫太特殊。
那天学校门口的场面,他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当时一堆记者围着姜夏,每一个问题都尖锐刺耳。
他好不容易挤进去,正要把姜夏带走,江天华却出现了。
……
江氏集团高级会议室,各大理事佬在心里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把旗帜倒向江时湫。
江天华本就底气不足,要不是江家人私下撺掇。加上某个贱人的勾引,他根本不敢搅这趟混水。
势力见明以后,他站起身来,假扮上慈父的笑容,伸手想要拥住儿子的双肩。
江时湫座椅后移,避开了。
他只得讪讪地离开会议室。
一众理事佬原就是想看江家人窝里斗,从中捞取好处。
论实力,都还不敢跟江氏硬碰硬。
全都假惺惺地欢迎江时湫回来,其中一个白发稀疏的老头,一边跟他握手一边说:“江总,晚上我和几个理事做东,为你接风洗尘!”
江时湫冷漠的脸也换上一个假笑,“不了,汪叔,我晚上还有事儿。”
散会后,江时湫在办公室门口又遇见了江天华。
“时湫,我……”
“时湫,不论如何,咱俩之间不能伤了父子情份。左右我们都是一家人……”
江时湫看着眼角爬满皱纹的江天华,一副快要落泪的样子,表演柔弱慈父。
他上前一步逼近,“除了江家人,还有谁怂恿你?你们对姜夏做了什么?”
他问得太直白,江天华一时拉不下脸,僵住了。
“不说?”江时湫目露凶光,他太清楚他老爹的德性,软弱无用的败家子。
大爷爷退休以后,江家后继人选堪忧。大房苗子好的已经脱离江氏集团,剩下的都是混吃等死。
江家人和集团那帮理事佬就是看中江天华好掌控,才把他推上去。
他才进集团三年,就撑不住把国外的儿子找回来救场。
“是程静,她想跟你,你不同意……”江天华开始打哆嗦,“那个大学生的事儿都是她做的,我全都不知情……”
“好,果然是她。”江时湫眼里愤意更加,他拿下别在前胸的钢笔。
“嚓”的一声,徒手掰成两段。
几滴墨水溅到江天华的白色衣领上,一颗碎笔渣弹中他的下巴。
江天华吓得大气不敢出。
“你回江家去,要是再敢背着我搞小动作………”平静的话语里透露出狠厉。
“不敢不敢。”江天华拔腿就走,背影极其狼狈。
此刻他后悔不已,心想就是程静脱光了站自己面前,再挑唆自己,他都坚决不敢再搞事儿。
郑天宇以总结形式,挑重点把江时湫出国以后发生的变故告知他。
江时湫出国的前两天一切如常,第三天他接到司机电话,事情已经发生。
当时他差一点就能带姜夏走,可是被江天华拦住了。
之后他跟江怀月都被软禁了起来,无法跟外界联系。
所以,最后姜夏最后到底如何,只有程静知道。
“我们之前就已经拿住程静不少的把柄,现在是要……”郑天宇询问江时湫的意思。
江时湫站在窗户边,摘下眼镜拿在手里。
“不够,我要足够多的东西。要足以治她于死地,要让程家不敢保她,任何人都保不了她!”
江时湫透过手里的镜框,看向窗外。
他其实近视不严重,平常也不爱戴眼镜。
但有一次,姜夏说他戴眼镜好看,看起来更乖。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乖的,一开始是装的,后来是心悦诚服!
只要她在,他就会是最温柔的模样。
他喜欢戴着眼镜,半跪在她身前,抱住她的腰。
那样的自己,姜夏总是无法拒绝。
那是狡猾猎人假意放低姿态的引诱,也是我爱你,愿意为你俯首称臣的表现方式。
姜夏,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02.找到了
“时湫,夏夏有消息了——”
接到姑姑江怀月的电话,是回国的第三天深夜,凌晨两点二十九分。
“她在哪里?”江时湫的嗓子像是被哽住一般,发出声音都艰难。
“在城南地铁站……”
“我马上赶过去!”声音恢复沉着冷静。
似乎只是一瞬间,他失散的精神从谷底窜了上来,一切如常。
半夜街道上没什么车辆,江时湫亲自驾车。
油门抵死,一路畅通无阻。
郑天宇载着江怀月跟在后面,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直冒汗。
每隔5秒就要打开雨刷,否则前窗就会堆积上雪。
他直盯着江时湫的车,怕一眨眼就会跟丢。转角处猛打一把方向盘,车身跟着向右倾斜。
“今年的雪真大啊!”
江怀月出神地看着前方,并未答话。
纷飞的雪随寒风砸在车玻璃上,变成一元硬币大的白色印记,再被雨刷刮落。
城南地铁站外围,只有昏黄的路灯。
受大雪影响,两三颗路灯明暗交错闪烁,还有几颗已经完全熄灭无光。
落雪覆盖大多低矮建筑物,肉眼所能看到的皆是冰白之色。
“姜夏!”喊出名字的那一刻,江时湫所有的慌乱不安都破荒而出。
他不再像一个沉稳老练的跨国集团总裁,也不像一个成熟稳重的27岁青叔。
现在的他,恰似一个丢了挚爱之物的少年。
郑天宇其后的人陆续到达地铁站,开始寻找。
江怀月拉住郑天宇:“你跟着时湫,我不放心他。”
她从未见江时湫那么狂乱,好像整个人都丢了魂魄,随时都有可能崩坏。
城南地铁站范围很广,江怀月只查到有人在这里见过姜夏,具体人在哪里并不知道。
江时湫这般模样,她只能暗暗祈祷:夏夏,你一定要平安啊!
“姜夏,姜夏——”江时湫还在奔走寻找。
“时湫,你别急,经理那边还在查监控,一定会找到的。”郑天宇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
江时湫突然回头,猛的抓住他。
“你去找啊,跟着我干什么?我还能丢了么!”江时湫双眼猩红,发狠得厉害。
“时湫,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你——”郑天宇试图拉回江时湫的理智。
“我怎么冷静!我当时说不去,你说你在,让我放心。还有江怀月,可结果呢?”江时湫在风雪里咆哮着,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明明出国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明明他们就住在一起,明明他每天睡前和醒来都能看到她。
他只是离开了5天,一个周都没有。
怎么就变了,怎么就好不容易才再次遇到的人,突然就丢了!
“姜夏,姜夏——”他再次发疯般的继续寻找。
郑天宇依旧跟着他,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他想告诉江时湫监控查到姜夏的位置。
“江时湫,她在——”抬头一脸茫然,自己把人跟丢了!
“姜夏,姜夏你在哪里!”江时湫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偏僻的石子路,破旧的店面,歪斜着再吹一阵风就会倒掉的路灯。
“江,时,湫……”某个角落传出很微弱的声音,随寒风飘进江时湫的耳里。
“姜夏。”他并不确定声源,但凭感觉绕过路灯,转角窜进一条黑漆漆的狭窄巷道。
大概跑进巷子一半,翻越左边那堵墙。在一个报纸糊的窗户角落,看见一团蜷缩的人影。
“姜夏——”他捧起那张脸,确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姜夏整个身子都冻僵了,嘴唇青紫,脸色发白。
“姜夏,我回来了。”眼泪在这一刻滑落。
他慌忙地摸自己手腕上,在寻找什么。
明明来的时候,带了一件姜夏的喜欢的大衣。
下车的时候,也还拿着。
“姜夏,”意识到带来的衣服掉了,他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
尽量把姜夏裹全,抱进自己怀里。
郑天宇和江怀月很快就根据监控录像找了过来。
返程时,江时湫在后座依旧紧紧抱着姜夏,不舍松手。
回到别墅,天色已经渐晓。
江时湫不知疲惫似的,亲自给姜夏换洗。
姜夏一直昏昏沉沉的,就算睁着眼睛,也是双目无神,更不讲话。
只是偶尔小声地数数般叫他的名字,
“江,时,湫……”
好在姜夏全程比较乖顺,换洗过程中,他除了心疼厉害,停顿一下动作,其他的到没发生什么意外。
终于让姜夏躺着,他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入睡。
看她的脸恢复血色,听她的呼吸变得平缓。
江时湫的心又开始揪痛起来,给姜夏洗澡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她的肚子。
孩子,没了。
江时湫猛的攥紧拳头。
担心会吵到姜夏,他动作很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继而转身离开房间。
“时湫,医院那边说,夏夏流产以后就离开了医院,当时她神情恍惚……”
江怀月和郑天宇一直守在大厅,江时湫一出来,她俩就站起身。
“对程静那边可以收网了,这笔账要好好算。”江时湫说着,给自己倒一杯温水,一口喝下。
顿时才觉着胃里暖和些,他顶着一头乱发,带点水汽,衣服也稍显脏乱。
可跟见到姜夏的那一刻相比,自己这一身,倒显得整齐金贵得多。
江怀月已经联系好别的医生,等着给姜夏做检查。
江时湫说,先让姜夏睡一觉。
姜夏睡醒是下午时分,晚霞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
睁开眼的她,努力回想自己是谁,在哪里?
还没想明白,就有人端过来一碗糯糯的小米粥。
“嗯?”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粥好香啊,肚子好饿。
接过粥,她一边吃一边问江时湫:“你是谁?”
……
江时湫心下一怔,身体犹如被施魔法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他知道姜夏受的伤害一定很大,可怎么都没想到,有可能会失忆。
昨天见到姜夏的时候,她虽然喊着江时湫的名字,可看到他本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悲伤的、开心的、愤怒的,任何情绪波动都没有。
姜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咕噜噜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才抬头看他。
“诶!你没事儿吧!”她伸手在江时湫眼前晃了晃。
江时湫回过神,欲言又止,太多的话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只能心里安慰着自己,至少现在人已经在身边了,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他习惯性接过姜夏手里的粥碗,并对姜夏柔声说:
“你出了点意外,有些事会一时想不起来。一会儿医生给你检查看看,就会好的。”
“你说话好好听。”姜夏脱口而出一句夸赞。
她听着江时湫的温软音调,感觉就跟窗外云霞一样,美好而动人。
江时湫也被这突然的夸赞,惹红了脸。
姜夏以前极少夸他,在他面前,她总是一派沉稳的模样。
沉默少言,再三思虑周全,时刻抑制自己的情绪是常态。
现在的姜夏反倒一脸纯真,眨眼间都闪烁着可爱,善良无害。
姜夏走到窗边,她趴在窗台上双手撑着下巴。满眼开心,专注地欣赏太阳落幕最后的霞光。
这个场景江时湫格外熟悉,准确的说,关于姜夏从前与他生活的一点一滴,他都熟记于心。
姜夏从前也爱站在窗边看风景,日出、晴空万里,或是细雨绵绵;日落、清月,或者满天繁星。
只是她永远是安静地站着,双手自然下垂,什么多的动作都没有,甚至看不出悲喜。
姜夏,你会不会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烦愁少一点,快乐的情绪简单点,多一点。
江怀月联合另外两名长者医生给姜夏做检查。
江时湫就那么远远的坐在一边,等着、看着。
“时湫,程静那边闹着要见你。”郑天宇一直在跟进程静的情况。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么?”江时湫的声调恢复一贯的冷色。
他所有的温柔好像都只给了姜夏,一般人只能见到他不温不火的性格。
提及程静,他的声音从平静变成夹带寒意。
若是话语可以凝结成无形冰箭,程静早已隔空万箭穿心而亡。
“她想求你放她一马。”郑天宇直说。
“晚了。”江时湫只吐出两个字,目光再次转向躺在床上的姜夏。
对于程静这个人,江时湫一开始是无感。
后来知道她对自己下手,落了空,是厌恶。
现在,她居然敢动姜夏。
那她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郑天宇已经跟警方打好招呼,不接受程静的授案。
程家将她踢出局,她已如丧家之犬。
各种光鲜事迹被曝光以后,更是同过街老鼠一般。
她就算是躲在地下道的夹缝中,都难以存活。
现在对她来说,警局反而是避难所。
只有让她漂泊在外,无时无刻都可能面对羞辱和践踏,甚至生命危险。
这才是最好的惩罚,才能让她面临最大程度的痛苦和绝望!
江时湫每逢对手,总是网开一面,事留一线。
他一向不喜欢赶尽杀绝。
可那是对手,而程静,在得知姜夏受伤害的全部真相以后,就决定他不会有半分恻隐之心。
给姜夏做完检查,又是深夜。
因为身体还没恢复的原因,姜夏容易疲累,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
“周叔说,夏夏失忆应该是心理原因,脑部检查没有问题。”江怀月摘下口罩,坐到江时湫旁边。
“嗯。”江时湫闷声回应,目光还是看向熟睡的姜夏。
“你记得加拿大的艾教授吗?我想请他给夏夏诊断。”江怀月继续说着。
“嗯。”江时湫依然只是浅浅地闷声回应。
江怀月还想再说什么,他却做出噤声的手势。
“嘘!”指了指翻身的姜夏,意思不想吵醒床上的人。
江怀月只得离开,带上门的那一瞬,她回头,看到江时湫守在姜夏的床边。
单是一个背影,都给人无尽的苦楚之感。
从她看到江时湫因为姜夏发烧,为姜夏在医院奔忙。
他看姜夏的眼神,澄澈又深沉。那时起,她就确信,江时湫这辈子都离不了姜夏。
也是因为姜夏的出现,她才知道自己养大的狮子,心里一直住着一个想要爱和被爱的少年。
时湫,如果爱可得,那么你值得。
江怀月请的教授还没到之前,江时湫请了一位姜夏之前的朋友,宁湘湘。
她原是姜夏的同桌,在姜夏失联之后,也一直想办法寻找。
可是姜夏见到她,却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模糊记得,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个好朋友,仅此而已。
宁湘湘并不知全貌,只是很心疼姜夏的遭遇。
可看姜夏现在纯真无邪的样子,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的姜夏很沉重,连交朋友都谨慎小心。
宁湘湘跟她认识三年,都还得是江时湫出现以后,姜夏才表现得可以更亲近些。
现在宁湘湘只要对她好,她就会主动拥抱。
发自内心的笑容,无比灿烂。
又过了两天,江怀月请的专业心理学教授才到。
姜夏却撒娇着说不想看医生。
江时湫差一点就心软了,毕竟现在的姜夏很乖,很可爱。
“夏夏乖,我们就看一次!”他用姜夏最喜欢的温柔语调,哄着她。
又将一只浅蓝色千纸鹤轻放到姜夏的手心。
“就一次吗?”姜夏对着千纸鹤吹气,发出孩童般的天真疑问。
“嗯,就一次。”江时湫对她点头,推着她走近一个小房间。
安排她坐在一张摇椅里,江时湫又弯腰捧住她的头。
“不要怕,我就在外面陪着你。”
“我突然发现,你戴眼镜的样子好乖啊!”
猝不及防,一句甜美语气的夸赞,杀得江时湫丢盔弃甲,原形毕露。
直到江怀月带艾教授进来,他才僵硬地挪动身体离开。
不同的场景,不同表情和语气,甚至连性格都好像变了。
可同样的话,还是搅乱了他的心。
姜夏,你怎么能、怎么舍得,把我忘了!
江时湫一直守在门外,直愣愣地发呆。
他一直小心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艾教授开始给姜夏催眠,进行心理疏导。
郑天宇突然开门进来,从玄关处快步走过来。
江时湫不想吵到房间里的人,转身走下楼去。
“时湫,程静来了。还有很多记者,她执意要见你。”
“狗急跳墙?她真是蠢得可以。”江时湫在玄关换好鞋子,回头看向楼上的小房间。
两秒后,转身出门。
“时湫,你终于肯见我了……”故作娇柔的声音,江时湫冷眼远看着,只想刀人。
“江总,听说您为了一个三流大学生厌弃青梅竹马……”蜂拥而来的记者被保镖隔在江时湫两米开外,镜头和话筒恨不得直接怼江时湫脸上。
曾红极一时的大牌明星程静,跟江怀月同龄,36岁。
但她的皮肤却只像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五官明艳。
即便这些日子受到郑天宇的“照顾”,削减了不少。
但在面对镜头时,依旧美得让人心颤。
她声泪俱下,“时湫,我真的很爱你。我们青梅竹马,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不要——”
“啪”的一声脆响,她剩下的话被江时湫扇回肚子里。
“你再敢污蔑她一句,我现在就让人扒光你的衣服,让你在记者的镜头里演一出玉体横陈。”
他的声音比落雪还要冷,就跟芝加哥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一样,刮皮刺骨。
“时湫,你不可能这么无耻——”程静嘴还硬着,但身子已经被吓倒在地。
江时湫上前倾身逼近,伸出左手掐住她的脖子。
“你以为我是君子?原本我是的,不过你触及了我的下限。”江时湫的头左右摆动了一下,神情冷峻得可怕。
“你很成功,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甚至现在就想弄死你。”他的手逐渐用力,程静本能地反抗挣扎,没有半点用。
外围的记者比蜜蜂还要吵,嚷嚷声加上相机拍摄的声音,几乎让人耳鸣。
程静一个人只身入围,郑天宇站在旁边。
看江时湫一分钟后还没有松手,程静已经快厥过去,他准备上去劝阻。
江时湫突然松手,将程静的头连带上半身甩到一旁,结实地砸到雪地里。
江时湫转身,对郑天宇冷声道:“对记者宣布我跟姜夏已婚的消息,澄清所有对她不利的谣言。把程静送进警局,交到可靠的人手里。”
程静听到他的话,犹如遭受多重晴天霹雳,整个身子都瘫在了雪地里。
她本以为,至少可以拉姜夏垫背,让江时湫声名狼藉。
凭什么,最后输的只有她一个。
明明她从来没有输过!
江时湫回到大厅,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
依旧守在那个小房间门外,却听到了姜夏害怕的说话声。
“不要,别碰我!”
“为什么?不要伤害我……”
“江时湫,你在哪里?”听到呼唤自己的名字,他一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姜夏。”
江怀月示意他不要出声,姜夏躺在摇椅里。
她环抱着双手,双目紧闭。
额角挂着汗珠,表情十分难受。
“江,时,湫——”姜夏嘴唇惨白,声音发颤。
她的身体在颤抖,神情看起来很害怕。
“停下,我们不要做了!”江时湫抓住江怀月的双臂,语气坚定里带着恳求。
“江时湫,我好疼……”姜夏不安地挥动双手,上半身蜷缩在摇椅里。
眼泪顺着睫毛哗的就滑落脸颊!
“姜夏,”江时湫不顾阻拦,快步走过去将人抱住。
“别怕,没事儿了,我在这里。”他轻轻抚摸姜夏的头发,软声哄着。
江怀月见此情形,带着艾教授离开了房间。
“她内心很抗拒唤醒记忆,特别是有关江时湫的部分。”
艾教授站在大厅的落地窗前,慢品一口江怀月做的咖啡。
江怀月也看着窗外的雪白之色,夜幕降临,雪光还是明亮得晃眼。
她鼻息轻盈,沉默的暗自叹气。
许久,才说了一句:“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江时湫也舍不得。”艾教授似乎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
“或者等她自己愿意唤醒记忆,我再来。”艾教授穿一件米色大衣,背影给人一种莫名的孤寂感。
他低头看向端咖啡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简单的银色戒指。
在很久以前,他也这样很心疼一个人。看对方有一点难过,就揪心的疼。
只是,后来,还是什么都没留住。
江怀月看出他的落寞,自觉离场。
无能为力的事,何止一件呢?
这一夜,姜夏几乎是昏睡的状态。
身体一直不安地乱动,江时湫只得一直抱着她,轻声哄着、抚摸着安慰。
他感觉不到疲累,想着,只要人在自己身边,他做什么都可以。
“姜夏,乖一点,别怕!”他的声音低低的,又极尽温柔。
姜夏慢慢被安抚,逐渐安睡。
第二天,江怀月送艾教授登机。
她站在进站口外,与艾教授挥手道别,他礼貌地浅笑回应。
那双深邃的眼,嘴角上挑合适的角度。那张脸、那个人,又将回到江怀月的某个记忆角落。
惊艳着、温暖着,春阳化雪般的浅漾着。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又还站着另一个守望者。
“时湫说,姜夏醒了,不让他靠近!”郑天宇刚接完江时湫的电话,转身对上江怀月的眼。
她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翻起的情绪似乎在一刹那就要奔涌而出。
她别过脸,错开郑天宇的目光,走过去打开车门。
“我们回去看看。”
——03.抗拒
姜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房间变得昏暗。
她赤着脚蹲在墙角,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小本本,结婚证。
她的记忆恢复了一部分,准确的说,她记起了认识江时湫之前的所有记忆。
她是个孤儿,记事开始就在谋生存。
在福利院的帮助下上学。
上高中以后所有的生活费、学费都是自己挣的。
江时湫,这个名字就像是印刻在脑海里。
可与之有关的记忆却一点都想不起。
并且在面对江时湫本人的时候,她本能地很抗拒。
“夏夏,我是怀月姐姐,你开开门。”江怀月在敲门声。
可姜夏就跟听不到一样,沉浸在自己迷乱的思想漩涡里。
姜夏迟迟不开门,江时湫担心得不行。他让管家去找钥匙,从外面把门打开。
进去之后,看到藏在角落的姜夏。
他走近,姜夏却突然站起来。
“你别过来,我不想见到你。”她的眼神是破碎的,她的精神好像在分裂。
江时湫怔在原地,看她赤着脚、穿着薄衫,头发凌乱,神色难堪。
走廊上的吹来一阵冷风,从江时湫身边掠过,掀起姜夏的长发,她身后的窗帘也跟着动摇。
房间里的气温急骤下降,空气都变得冰冷。
江怀月慢慢地走向姜夏,“夏夏,我是怀月姐姐。”
姜夏对她并没有表示抗拒。
江怀月顺利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肩。
“夏夏,很冷,我给你拿衣服穿上好不好。”
她试着询问,姜夏没有回答,但这个时候,沉默就代表许可。
江怀月打开衣柜,伸手拿一件貂绒大衣,又顺带拿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她再次走向姜夏时,示意江时湫离开。
他像是被寒风冻住了双腿,挪动得十分艰难。
姜夏。
姜夏。
难道连陪着你,都要成为奢望么?
姜夏的情绪开始变化无常,时而风平浪静,时而躁郁。
她平静时,江时湫可以远远看着。
情绪波动大时,江时湫必须得离她远远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这晚姜夏难得熟睡,江时湫守在她身边。
“姑姑,是不是都怪我?如果她没有遇见我,如果我没有坚持要搅扰她的生活。就像五年前那样,只是相遇过,没有后来。”
他伸手轻轻描摸着姜夏的眉眼,“那她至少可以是平淡的,正常的生活着。即使不那么快乐!”
江怀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江时湫长大后,很少郑重的叫自己姑姑。这样的语气,一定是他无助又迷茫,深深懊悔,找不到方向。
“时湫,不是你的错。”这一刻,语言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很多年前,她也这样看着另一个人。
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抓不住一切的无力感。
仅仅作为旁观者,都感到窒息。
姜夏的手指动了动,表情逐渐变得痛苦。
梦里,漆黑的房间,江时湫神情凶狠,面目扭曲。
她被他狠狠压在身下,怎么求饶都没用。
“不要,放开我!”睁开眼的她满眼惶恐、惊惧。
“夏夏,你醒了。”江时湫和姑姑同声而问。
姜夏看到他,恐惧更甚!
“你别过来,不要碰我,求你,你放过我。”她精神恍惚,恐惧不安。
江怀月环抱住她,安慰地拍着她的背。
江时湫只能后退两步,什么都做不了。
“姜夏,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姜夏被安抚着,勉强有一丝的安定,暂时乖顺下来。
她不明白,她忘了江时湫,却又逃离不了这个名字。
就好像这三个字,是被刻在骨子里的。
忽然想到什么,她抬头看江时湫。
“你为什么要强迫我?”
江时湫被问哑了,心里苦涩。只能轻声地寻问姜夏:“你记起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你强迫我。我怎么求你,你都不停手。”姜夏抱住头,发疯般抓挠。
“夏夏,事情不是那样的。你的记忆不全,你先冷静下来。”面对这样的姜夏,他顿感心力交瘁。
可还是尽力安慰,用最温柔的语气。
姜夏突然安静,眼神变得冷漠。
“你做没有,在一个黑暗的房间,只有一点点灯光。你做了是吗?就算记忆不全,可你确实做过是吗?江时湫!”
江时湫被问得说不出话,脸色变得难堪,他无法解释。
撒谎最忌讳的就是真假参半,任何事都是如此。
“你出去,我不相信你,你出去!”姜夏突然躁动起来,江时湫只能服软离开。
第二天江怀月告诉江时湫,她询问了艾教授。
姜夏的情况,是在跟内心做较量。
一面想要复苏,一面完全逃避。
这样可能会导致她出现精神分裂,情况不容乐观。
江时湫看着门外的雪,这个冬天怎么那么长,那么冷啊!
夜里,江时湫守安静地守在姜夏门外。
他不能喊累,不能放弃,姜夏现在只有自己。
房间里,姜夏赤脚走下床,来到窗边。这个场景,略有熟悉感。
窗户外的天空是黑暗的,花园里的路灯每一盏都亮着。
风吹偏了纷飞的雪,连带着路灯也摇晃。
脑袋突然发紧、发疼。
杂乱的声音和画面乱作一团。
“姜夏,我爱你。”那个声音很柔软,对应的那张脸上全是温柔。
“江时湫——”那个姜夏全身心依偎在江时湫怀里,她似乎完全信任他。
画面一转,又变得幽暗,周围充满恐惧。
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显示拨打江时湫的号码,却没有发出振铃,更没有被接听。
姜夏痛苦地抱着头,她猛的打开一扇窗。
冷风随之灌进来,思绪受到碰撞。
为什么记不起,又忘不掉?扔掉江时湫这个名字,扔掉不就好了吗?
好累,好难受,结束吧!
她从窗户一跃而下。
“姜夏。”还好,她被拉住了。
江时湫在门外听到打开窗户的声音,心绪不安地夺门而入。
好险,再晚一步……
“江时湫。”姜夏叫着他的名字,晕倒在他怀里。
他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任凭寒风刮过耳畔。
姜夏,你怎么可以又一次忘了我!
姜夏,你答应过不会不要我。
姜夏。
江时湫决定把国内的公司交付给江怀月和郑天宇,带着姜夏出国。
走的那天,他们连一顿告别饭都没吃好,姜夏的情绪又出现了波动。
郑天宇语气郑重地对他说:“要一直陪着她,会是一件很难的事。”
“没关系,我只有一个姜夏,我会尽全力让她好起来。”
他坚定的回答,让郑天宇把目光转向正在陪着姜夏的江怀月。
是啊,江时湫只有一个姜夏。
至少,他有权利和资格陪伴姜夏。
他的心思江时湫看在眼里,他早知道郑天宇喜欢江怀月。
有时都不禁怀疑,郑天宇当初来给自己当助理,就是为了近水楼台。
不过,五年多了,他也没有得月。
因为他的明月心有所向,而江怀月爱着的人,也同样注定不可得。
他们三人,不,加上江时湫不曾认识的那位已故之人,四个人就像一个爱情版的食物链怪圈。
可感情,谁都不能左右,谁都无能为力,也谁都没有错。
世人大多爱而不得,比起他们,江时湫是幸运的。
他坚信,自己跟姜夏只是在面临某种考验。
只要跨过去,就依然能牵起对方的手,拥抱他爱的人。
——04.陪伴着
江时湫带姜夏去国外温暖的城市,去看各种风景。
国内大年夜,他跟江怀月和郑天宇视频通话。
他指着手机屏幕,让姜夏看满天绽放的烟花。
而这边,还是白昼。
他带姜夏爬山,这里一眼望去,山川连绵、万物复苏。
他们在山顶拥吻。
“姜夏,你什么时候才能完整记起曾经的我们?”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就陪在身边。
她生气的时候,他就站远远的,或是守在门外。
时间过了很久,姜夏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
她开始频繁地问:“江时湫,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眼神跟语气一样坚定,“因为,你是我的姜夏。”
两个月后,他们在彼得堡的古城街道散步,仰望满天绯红的云霞。
她问他:“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以前也对我这么好吗?”
“我对你,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他回答的不止是对她的好,没有变过,爱意也是。
“真的?那我想记起以前的你了。”
……
江时湫跟姑姑沟通后,带姜夏辗转去加拿大。
艾教授再一次见到姜夏,眉眼舒展了不少。
凭观察,他能感觉到,姜夏的变化很大。
这一次的记忆疏导和唤醒比较顺利,但时间有点长。
江时湫陪在她身边,紧握住她的手,她的表情还是难受至极。
漫长的煎熬后,她再次睁开眼睛,记忆在大脑里归类排序。
她茫然地看着江时湫,不知悲喜。
“怎么了,记起来了也不开心么?”江时湫摸着她的脸,还是柔声细语。
“江时湫,我们的孩子葬在哪里?”
江时湫恍然,他最在乎只有姜夏。
即使失去孩子,他也很痛苦。
他一直想要姜夏记起自己,却忽略了姜夏抗拒恢复记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失去了孩子。
“对不起!”滚烫的泪落在俩人交握的手背上,这是他们对孩子的亏欠。
姜夏抱着他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哑了,哽咽的声音又模糊不清。
在去年深秋,姜夏意外的跟江时湫发生了关系。
她本没有对这段关系想太多,可之后江时湫对她的好,就像无数个温柔陷阱。
她陷进去了,舍不得离开。
立冬的时候,江时湫带她去检查,怀上了双胞胎。
江时湫趁热打铁,快速带她领证。
俩人像新婚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江时湫周一到周五按时接送她到学校。
他会看着她扬起嘴角,逗她生气,又哄好。
睡前能看到彼此笑弯的眉眼,他总喜欢絮絮叨叨。
醒来,总是能看到他亲自准备早餐,站在床边。
姜夏喜欢站在窗户边看风景,她也知道江时湫就站在身后看自己。
只是后来江时湫有事出国,姜夏因为学业只能跟他分别。
变化来得太快,她根本猝不及防。
关于记忆里那个明艳的恶毒女人,江时湫告诉她名字,程静。
江时湫带姜夏回国,他们来到江家墓园。
一座没有刻字的墓碑前,无名碑。
那是他们的孩子,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取。
她摸着那块碑,“江时湫,给他们取个名字吧!我想要你亲手刻上去。”
“好。”
之后江时湫带她去探监,程静比她流产后精神错乱的样子好不了多少。
她盯着那张五官精致的脸,攥紧拳头,指甲掐陷进手心。
疼,可这一点点疼比起那两个无辜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杀人凶手不配在受害者面前站着,对不对?”
她的声音从没有这么冷过,江时湫都为之震惊。
他点了点头,手抚摸姜夏的肩,安慰地拍着。
程静是在程家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她只看得见高处的东西。
虽然算是跟江怀月一起长大,但并没有什么交情。
对于江时湫,她一开始更是看不上一点。
后来江时湫留学回国,将颓败之势的江家扶了起来,名声大噪。
她便盯上了江时湫,制造各种偶遇和绯闻。
再被江时湫明确拒绝以后,不惜用下作手段,对江时湫下药。
可惜阴差阳错,却意外把姜夏送上了江时湫的床。
后来,眼看跟江时湫没戏,她报复性地盯上了江时湫的老爸。
意外发现江时湫接送姜夏上学,她追查出两个人有亲密关系之后,报复之心更是强烈。
她那么高傲的人,从来顺风顺水,怎么可以败给一个三流大学生?
她决定赌一把大的,想把江氏集团也握在手里。
也是这个决定,葬送了她原本璀璨如星的一生。
姜夏对那张脸,厌恶至极。
想着对方赐予自己的每一份痛苦,还有那两个无辜的生命的逝去。
她紧咬的嘴唇,最终说出一句话。
“让她去给我们的孩子赎罪吧!”
——05.偏爱
姜夏再次见到江怀月和郑天宇,她不像从前那么礼貌性地拘谨疏离,也不像初失忆那样好亲近。
倒是感觉两种性格中和了,温柔可爱,还有几分自信得落落大方的韵味。
“夏夏,见到你真好。”江怀月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温暖满溢。
转眼到了三月,莺飞草长的季节。
姜夏的生日是十二月廿二,那时候在国外,江时湫亲手给她做了蛋糕。
但是摇晃的烛光,又引起了她的情绪波动。
最后又是不欢而散的场。
想起那段时间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她总觉得委屈了江时湫。
他一直心无怨言地陪着自己,永远耐心,永远温柔。
周末她见到了宁湘湘,又被温暖地拥抱了一次。
宁湘湘为她现在的状态感到开心,拉着她讲了很多旧事,还有学校里的八卦。
三月二十二号,是江时湫的生日。
她被带到城南的一个蛋糕店,
“五年前我见过你,你还记得吗?不,六年了,现在算来。”是啊,他们重逢之后,又过了一个季节,跨过了一个冬年。
姜夏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蛋糕店。
“这儿吗?”
“嗯,那时候这儿还是个咖啡馆。”江时湫拉着她走进店里,也走进初遇的回忆里。
“噢,我想起了!高中时候,我在这儿兼职过。”姜夏一拍手,想起了过往。
江时湫提过,多年前他们就曾相遇。
她一直没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搭讪的话术。
那时候江时湫刚回国,江家处于随时会被集团踢出圈的局面。
他接手的全是烂账,烂摊子一堆。
一天最多睡过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各种看文件,跑对接。
也是在那时候,意外帮了老同学郑天宇一个忙,之后郑天宇就成了他的助理。
不过,至今他还是怀疑,郑天宇当初的目的不纯。
多半是被江怀月迷了心窍,才肯跟着他这个还什么都不是,空有总裁名头的愣头青吃苦奋斗。
他来过两次咖啡馆,都是忙得应接不暇,分身乏术的情况下。
现在想来,当时只是进来坐着,听着慢音乐,就能让心情平静。
“我第一次见你,是晴空万里。落日的余晖打在你身上,你整个人都泛着金色的光。
还有一次,天空下着细雨。我在店门口,你借了我一把伞。你抬眸的那一瞬,就望进了我心里。”
六年前怎么样,姜夏记不得了。
现在江时湫说话的样子,倒是迷住了自己。
“那你后来怎么没有找过我?”
“我那时候真的很忙,忙着通宵,忙到没有时间睡觉。
其实,也忙里偷闲打听过,只是那年你才高二。
那时候觉得最美好的东西,也许就应该停留在那一刻。”
他顿了顿,“如果不是那样离谱的重逢,我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江时湫手里拿着裱花袋,在做蛋糕。
姜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次是怎么中的招?”
姜夏问的是,重逢意外上床那次。
“是程静。”
“怎么又是她!”姜夏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又隐隐作痛。
“她跟姑姑算是发小,只不过姑姑不爱跟大家族的小姐玩。
江家重振以后她才盯上了我,也是因为这样,后来才连累了你。”
姜夏上半身趴在操作台上,单手撑着下巴,看江时湫在蛋糕上描画图案。
“这是不是就叫福兮祸所依,无论我俩怎么个结果,倒都是拜她所赐。”
晚上,江时湫婉拒了江怀月和郑天宇的好意,坚持跟姜夏两个人单独过生日。
他在贺卡上写到:江时湫祝姜夏生日快乐!
他用自己的生日,来弥补当时没能好好给姜夏过生日的遗憾。
点燃蜡烛之前,他收到一条生日祝福的短信。
「时湫,生日快乐!」发送人,备注是妈妈。
“怎么,你从没有提起过她?”姜夏试探着问。
“没什么好说的。”江时湫关闭手机屏幕,拿着打火机的手还是顿住了。
他告诉姜夏,妈妈的存在几乎是可有可无。
对她自己,对江时湫曾面对的困境,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江家没有话语权,眼界和思维也局限。
她甚至曾试图带着江时湫一起寻死,被江怀月拦住了。
江怀月是第一个忤逆江家长辈的人,也是第一个果断、决绝地脱离江家的女孩。
她教了江时湫很多东西,还让江时湫出国留学。
“怀月姐姐确实很厉害,从容不迫,温柔坚定。”姜夏提起江怀月,一脸笑意。
“不过,她为什么一直单身啊?”姜夏并不知道江怀月感情方面的事,上次艾教授过来时,她的状态还不正常。
“她没有你幸运,不过她始终坚持自己的选择。就像当初,她绝意放弃江家的庇护一样!”江时湫点燃了蜡烛。
“噢!”她伸出双手捂住江时湫的双眼,“快许愿!”
随后,轻轻的一吻落在江时湫的眉间。
江时湫把她整个拉过来,抱在怀里,捧起那张可爱的脸蛋就吻了上去。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吻得那么缠绵悱恻了。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姜夏才推开了他。
“还没吃蛋糕呢?”
跟她脸上泛起的红晕比起来,江时湫精心做的蛋糕黯然失色。
没有什么比你就在我面前更浪漫,
没有什么能比你就在我怀里,更让人心动!
“宝宝,你的味道比蛋糕要甜。”他的气息打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极致诱惑。
然后江时湫站起来,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握住她的手切蛋糕。
他的下巴抵靠在她右肩上,“生日快乐,我的姜夏和她的时湫。”
江时湫真是吝啬,只用勺子舀了一小块蛋糕喂给姜夏,自己还蹭了一口……
好吧,就是故意的!反正蛋糕被冷落在大厅,他抱着姜夏转战到了房间。
……
次日,姜夏习惯性地站在窗边看风景,江时湫从背后拥住她。
“江时湫,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就因为六年前的两次相遇吗?我还是不明白。”
姜夏趴到窗台上,看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草。
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打,顾自琢磨。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江时湫在她身后,手指挑起她的长发。
“我从遇见你,你就对我一直那么好。有时候,我总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江时湫无奈,只能堵上她的唇。
“傻瓜,我爱你。”
他说的是爱,完胜喜欢这个动人的词。
姜夏一时怔住,又被他撩到了。
“那你想过,再要孩子么?”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她恢复记忆以后,最想问江时湫的。
“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其次是其次。”
江时湫还是那样坚定,每一次都是坚定的回答,坚定地选择她。
这种坚定,在最初,姜夏认为是最没用的。
现在却为之深深动心,被套得牢牢的。
“江时湫,我想复学。我想等我更成熟,等我明白生命的意义,再去承担对于一个新生命的责任。”
“好。”江时湫拥抱住她。
“可是,你28岁了江时湫,在等几年你会不会不愿意啊?”她语气里透着天真的调皮。
“那你会嫌我老吗?”江时湫真诚的看着她,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
“江时湫,我失忆都忘不掉你。年龄这个借口你不觉得很蹩脚么?”她主动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江时湫,你早就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姜夏。”
“嗯?”
“我爱你。”
“我不爱你,我爱江时湫!”
初遇是你,心生欢喜。
一次晴空万里,一次蒙蒙细雨。
你一抬眸,就望进了我心里。
再相逢,忆初遇。是你,便坚定不移。
许余生之偏爱,尽此生之慷慨!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