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拟了这样一个题目,完全源于大脑中突然跃出来的一个词,我姑且称它为灵感吧。
有片名为《洗澡》的电影、有王安忆的小小说《洗澡》,有杨绛先生创作的小说《洗澡》,今天我也要谈谈关于“洗澡”的话题。
关于洗澡最初的记忆,还要从四十多年前说起。东北大工厂的职工浴池,伴随着昏黄色的灯光,笼罩在水蒸气下拥挤的老老少少们,一面彼此打着招呼唠着家常,一面忙着清洗身体的画面,时隔多年依然清晰。每每想起,虽然让人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憋闷和喘不过气,却也亲切。
时逢改革开放的初期,物质生活还比较贫乏,大多数老百姓都居住在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平房,邻居们“大小事”都要去室外的公共卫生间解决,那时,我们都把这种冬天冻屁股、夏天苍蝇到处飞的公共卫生间称作“茅楼”或“茅房”。因此,相对而言洗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
那些年我们国家无论是学校还是厂矿,实行的都是每周单休制。父亲是单位招待所的厨师长,越是周末客餐会议就越多,经常早出晚归。记忆中勤劳爱干净的母亲,每逢周日就格外忙。她要赶在这一天,完成家里大扫除的同时,还要带领我和妹妹去厂里的公共浴池搞个人卫生。每逢周日,浴池就人满为患,想要洗上澡就得排很长时间的队。每次洗完澡我们姐妹俩都会觉得精疲力竭,回家后便倒床大睡。醒来时,母亲早已准备好晚饭。一桌丰盛可口的饭菜,为正在长身体的我们改善了伙食、补充了营养,可是她自己却早已累得吃不下。年复一年,好多年几乎每周都如此。
干干净净过春节是中国人的传统,因此,每逢春节到来之前人们都有去洗澡和理发的习俗。记得有一年春节前去洗澡,我们娘仨足足排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可以进到里面洗了,一个淋浴器花洒下面却又站了好几个人,每当这时母亲总是要嘱咐我们姐俩简单冲一下后站到边上,主动把地方让给别人,洗澡都是在互相谦让下完成的。
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父亲单位福利分房,我们家终于住上了有独立卫生间的楼房。卫生间有浴盆,家属区每周有两晚提供大约两个小时的热水,同时,父亲还请单位里的师傅帮忙,将塑料桶进行改装,制作成看上去既怪异又好笑的简易淋浴器,解决了能随时冲凉的问题,这一切足以让我们一家兴奋的不得了。
近年来,随着生活条件的不断提高,家家户户都装上了电热水器或浴房,二十四小时随时都可以洗上澡。各种高中低档的洗浴中心更是随处可见。搓澡、按摩、拔罐、刮痧、汗蒸等等这些服务项目,让洗澡变成一种享受,洗浴中心也成为亲朋好友休闲放松的一个去处。
时间过得很快,我和爱人结婚已经整整二十年,从结婚之初的出租屋搬到有电梯的高层楼房,而后又为孩子购买了校区房,私家车也早已进行了更新换代,同千千万万的中国普通家庭一样,我们的生活条件是越来越好。当年困扰我们的洗澡问题,早已如同洗脸刷牙一样,成为生活中的小事。
落笔至此,为母亲最后一次洗澡的情景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顾不上文章所谓的架构与脉络,一种急切想与母亲在记忆中重逢的迫切让我不能自已,请允许我被思绪牵着信笔由缰。
那是在2008年二月,一个初春乍冷还寒的日子,在母亲顽强的与癌症抗争两年后,一向坚强不服输的她终于累了。清楚的记得,一天清晨,她把我和父亲叫到身边,极努力地用虚弱的声音告诉我们她要走了,且神情笃定!在冷静的交待和安排完一切之后,提出了让我们帮她洗澡。
我和父亲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在浴盆里,我一面用毛巾帮母亲轻轻地擦拭着身体,一面陪她说话。温暖的洗澡间里雾气缭绕,轻声细语的我们,仿佛拉家常似的从容谈论着生死。说话间我感觉眼睛一次又一次的,不自觉的模糊起来。连忙擦拭,笑着对母亲说这雾气太大了。
今年的三月十号是母亲的忌日,她离开我们已有十二个年头了,父亲也于三年前因病离世。不知天堂的他们能否记得当年雾气缭绕的那一幕,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同我一样不舍这份缘。如果有来生,让我们再续前缘。
那没有独立卫生间的老旧平房里,母亲忙碌的身影和灯光下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的情景,时常会闯入我的梦境。贫乏的物质生活已成为过去,那段有爸有妈的难忘日子一去不返,思念变得越来越浓。父母的离开让我知道,我的人生只剩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