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我婚后的第二个国庆节,也是2000年跨世纪那年,在我好说歹说,甚至以“不来就哭”的赖皮式地胁迫下,父母终于从几百里外的农村一路风尘地来京。每天能看到父母是一种安慰,只要他们在我身边,我就感觉自己依然是那个任性的孩子,幸福的女儿!
由于工作很忙,我几乎没有时间陪父母,大多时候都是放任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东游西逛。每天清晨父母总是拿着一个红色的布兜,装上一大可乐瓶白开水和一叠卫生纸或是几张报纸就相携出发了。虽然我总是嘱咐他们在外面要吃好点,喝好点,但一生简朴的他们肯定舍不得吃喝,更不会像我们累了就打车。每天回来,他们会谈一些见闻趣事,有着被新鲜事物激发出来的兴奋和喜悦。偶尔会听他们说“坐了半天车原来坐反了!”,那语气神态倒像是玩了一个好玩的游戏。现在想来,很少出门的父母肯定会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只是从没听他们提起过,抱怨过。而我,竟也从没多想,只是后来发生的“洗脚事件”却让我一直耿耿于怀,如石压心。
深秋的北京已经很有些凉意了,父亲,母亲傍晚的时候却是一头汗一身尘地回来了。他们竟然抬回来一台旧的电视机,25英寸的,花三百块钱从旧货市场买的!看着他们的战利品,脑补父母抬着一台电视机辗转走在京城街头的镜头,真让我哭笑不得!“为什么不打个车啊,这多沉啊?!”我责备着他们!“没事,反正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只是上这六楼有点费劲!”
父母的身体虽然疲累已极,但他们依然精神亢奋地给我讲述着“淘宝”的过程。稍适休息后,父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则从卫生间倒了一盆水端到客厅,准备洗脚。我不喜欢她把农村的习惯带到城里,也怕洗脚的时候弄湿了木地板不好收拾。于是我对母亲说“到卫生间去洗吧!”母亲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卫生间有点冷,我注意不把水洒出来。”“你还是到卫生间去洗吧!”我很有些没好气地坚持着。母亲不再说话,端着盆去了卫生间,父亲起身也跟了过去。卫生间里传来父亲轻轻地低低地说话声“这里也不冷,洗快点,一会儿就好了!”没有听见母亲的声音。我尴尬地站在那里,心里突然觉得很难受,想张口叫母亲回客厅洗,可又如鲠在喉,没有叫出口,只是在心里别扭着,不敢细想母亲的心情和感受。
“洗脚”这件事情已将过去好多年了,我曾经也很多次地想就这件事对母亲说声对不起,但转念又想,或许母亲早就不记得这件事了,亦或许早就不以为意了,只怕贸然提起反倒伤了母亲的心。我只是盼着母亲再次来京,盼着我能亲自在客厅为母亲洗一次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