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图/网络

1

这个叫卢小花的女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快乐过。

当然，影片没有呈现卢小花的一生。故事开头，她就已经是个长皱纹、爱唠叨的老太太了，还要“任性”地坐六天六夜的火车，去莫斯科圆梦。

关于她的从前，我们只能通过几个片段来拼凑。

年轻时，她是个美丽的姑娘，在莫斯科大使馆做护士，还是合唱团的主唱，有机会到莫斯科的大剧院演出——如果不是因为迟到被取消……

对爱情和婚姻，卢小花当然也有憧憬。

上天也确实给了她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

对方是露天流动电影放映员。因为卢小花磨磨蹭蹭迟到，把电影给错过了。谁料，放映员竟单独给她放了一场。

那个夜晚，这对年轻男女的眼睛都亮闪闪的，爱情在悄无声息地萌芽。

后来就结婚了。

像所有陷入爱情的女人一样，卢小花把两人的差异抛到一边，全不考虑对方的成长背景与思维观念。她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但很遗憾，事情没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

婚姻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丈夫酗酒，喝醉了就发酒疯，在家中骂骂咧咧把东西砸得到处都是。原本以为的避风港，竟活脱脱像个被打砸抢烧后的灾难现场。

卢小花伤心欲绝。

她试图改造丈夫挽留婚姻，她甚至不惜去丈夫单位大闹，提着大喇叭呼喊，呼吁丈夫的同事，不要再约他去喝酒。

可惜，她憋足了劲儿去闹，却没勇气把家丑公之于众。结果，丈夫颜面尽失，自己也沦为笑柄，变成名副其实的泼妇。

那一幕甚至成为耻辱的象征，在年幼的儿子心中落下阴影。

她不幸福，她心里很苦。

但这种不幸，无处诉说。

2

其实，卢小花也想过离婚。

她有文化、有工作，婚姻并非人生的全部，错了，大不了就推翻重头再来。

可儿子无意中一句话，却又给这段濒死的婚姻续了命。

当时，屋子里一片狼藉，发完酒疯的丈夫已经离去。为了维护住他的好父亲形象，卢小花对7岁的伊万撒了谎，她说：家里进小偷了。

小小的伊万回答：妈妈，以后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暖了一个受伤女人的心，她从“妻子”的角色中挣脱出来，拿“母亲”的铠甲来武装自己。

毕竟，妻子会为许多东西而痛苦，母亲却不计较一切得失。

电影里用了这样一句台词来表述：

“我这一辈子，就是为你而活着。”

这大概也是很多失意妻子的心声。爱情远去、婚姻溃烂，她不得不为自己找一个寄托，以此来继续这悲喜交替的余生。

而子女往往是最合适的选择。

有天然的血脉亲情做基础，还有无处安放的情感需求在推动。

“妈妈整个人都是为你活着的！”

想想看，这样的话有多么感人、多么悲壮，悲壮到把所有的自我都抛弃，只全心全意为子女而活。

但与之相对应的，极可能就是全方位的要求和掌控，将孩子视为自己的私人物品，忍不住要插足他的人生、进入他的生活，让他的一切都顺着自己的安排来进行。

如此，才对得起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啊。

3

片中有个细节，讲徐伊万对着红烧肉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但还剩最后一块时，卢小花毫不留情地把它端走了，理由是儿子太胖需要减肥。

徐伊万很崩溃：“你刚刚给我吃了一整盒红烧肉好吗？”

此外，卢小花还给儿子喂了一肚子红豆水薏仁水绿豆水，掐着点地替他补充水分，只因为“申时喝水利膀胱”。

她也毫不掩饰对下一代的渴望，催生早就做得轻车熟路，能从别人家的家事轻轻松松地过渡，甚至理直气壮地打听儿子儿媳的床笫之事。

“那个事情还做不做啦？”

不怪徐伊万触电般反应过度，就连屏幕外的我也被雷得里焦外嫩替男主尴尬。毕竟这是隐私中的隐私，骨肉至亲也不方便拿出来讨论的。

由此可以想象，卢小花和徐伊万的日常相处模式。

一个拼命抓、一个拼命逃；一个什么都想管、一个严防死守禁闭心门，最后还满脸崩溃做出一个无法沟通的表情来。

拿流行话来说，是母亲没有界限感与分寸感，不懂得“母爱是一场得体的退出”。

可卢小花的黯然失色却又会让观众心中一震，猛然想起自己的老母亲。

她们爱管闲事、她们不懂得保持距离、她们多少会有些掌控欲、她们让子女抓狂……

可这一切的根源，也无非是一个“爱”字。

尤其是对卢小花这种老太太来说。

她没了青春、没了丈夫、没了爱情，她只能把儿子视作人生的全部。

4

许多人说，《囧妈》不好看。

和之前的《人在囧途》、《泰囧》、《港囧》相比，它的“笑果”明显降低。某些地方甚至还存在不合逻辑、刻意煽情的痕迹。

比如徐峥对母亲的那一番控诉，总让人觉得用力过猛，反而失去了瞬间击中内心的效果。

这块“囧”字招牌，似乎也因滥用而适得其反。

但若细细思量“囧”的含义，又会隐约明白电影背后的深意。

在搞笑之外，囧本身也含有“郁闷、悲伤、无奈”之意，将其冠于“妈”之前，可不正是卢小花的真实写照？

她已经老了。

当繁华落尽，人群散去后，她独坐在灯下，摘掉假发、擦去口红、卸下妆容，衰老赤裸裸地扑过来。她不得不用力地抓住儿子、抓住亲情，以此来填补逐渐空白的生活，抑或是弥补前半生的自我亏欠。

毕竟，还没有认真地做过自己。

为儿子而活着的女人，又怎么能得体而优雅地退出呢？她早就把母子俩的人生捆绑成一个了。

“我知道了，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啊。我管你管多了，对不起。”

上面这句台词，才是《囧妈》的主旨所在。

亲子矛盾的背后，其实正是一个个典型的上一辈母亲。她们隐忍、她们牺牲、她们孤独，偶尔的，她们也会用“作”来报复反弹……

好在，下一代女人已走出了卢小花们的桎梏。

比如袁泉饰演的张璐。

过不下去就算了，人生还有许多可寄托之处，比如工作、比如事业。

这样的张璐们，即使做了单亲妈妈，也不会把自己熬成囧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