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出门》前几章所描绘的美国底层人物形象以及他们的生活让我想起了去年在从芝加哥返回萨克拉门托的飞机上坐在我邻座的那个黑人妹妹。
记忆中她非常瘦,眼睛大而黑,分外浓密的长睫毛被精心地刷成翘翘的,嘴唇厚厚的。脸型是长瓜子脸,头发又长又直,鼻子也比较特别,好像是高高的直直的——应该是混血吧,她的肤色也属于黑人中偏浅的那种。她的具体年龄我记不清了,大概是刚成年不久吧,比我小几岁。我一坐下她就主动和我这个黄皮肤的陌生人搭话告诉我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飞机,她有多么兴奋同时又有多么紧张。在飞机摇晃着起飞的整个过程中她都紧紧抓着我的手,抓得我感觉骨头都痛了。
生平第一次飞行她是要飞去萨克拉门托找她的朋友,并在加州找一份工作,目标大致是安定下来开创自己的生活。她还和我说像她自己这样贫穷的黑人所居住的地方基本只能买到很咸或很甜的食物,这些食物会让人的脑子变得反应迟缓,白人用这种方式阻碍黑人的发展。当空乘开始提供饮料和小零食的时候,她要了一罐雪碧,并很快把那一小包连盐粒都看得分明的小零食吃了个精光。她说吃了那么久这样的食物,就已经形成习惯了,就想吃这些。飞行漫长,她扒着窗户看了好一会儿天空,后来就抱着膝盖窝在座位上睡熟了。
落地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暂时借用的朋友的手机里没有任何打车软件,因为是华为手机我一时也整不明白该如何下载外国软件。这时候那个黑人妹妹还和我在一起,等朋友来接她。我便和她商量,让她帮我叫车,我给她现金,她答应了,但看着我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一点迟疑和戒备。Lyft上的打车价格是在定好出发点和目的地的那个叫车环节便能确定下来,我掏出整十的现金给她,她用大眼睛看着我,说她没有零钱找我。在我提出这个涉及金钱的交易之后,我感觉她发生了突然的转变——在飞机上初见时她几乎与我过分亲密,而这时候她开始以正常的对待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态度对待我。夜已深了,回戴村要紧,我顾不上介意这些,反而热烈地和她道谢,说幸亏有她在。之后她又变回了飞机上和我相处时的那个人,最后还一路把我送去上车点目送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