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树叶黄。当发白的老玉米归仓的时候,那长在墙头,挂在树梢的葫芦也发了白,收获时节到了。
葫芦藤蔓蹿起老高,在半空里支起凉棚,一个个诱人的小葫芦随风舞动,活泼可爱。我喜欢葫芦,不仅因为它的外形好看,有着多子多福的吉祥寓意,更重要的,葫芦里面装满了浓浓的亲情。
葫芦种类繁多,瓢形、亚腰形、圆形是我们最常见的,亚腰葫芦俗称“济公葫芦”,它在远古的神话中,被赋予美好的形象:能装日月星辰,可渡江河湖海,还会变化美酒佳肴。难怪大诗人陆游对它赞誉有加:
葫芦虽小藏天地,
伴我云云万里身。
收起鬼神窥不见,
用时能与物为春。
其实,葫芦在生活中的用处还是蛮大的。济公葫芦装酒是首选,小形的还可装药、把玩。“贮药葫芦二寸黄,煎茶橄榄一瓯香。午窗坐稳摩痴腹,始觉龟堂白日长。” “色似栗黄形似茧”的小葫芦是很多人掌中的最爱。
人们还习惯将干透的瓢形葫芦纵面切开,盛放零碎物品,或者放进水瓮里当舀水的瓢用。圆形葫芦做出来的蝈蝈笼子小巧精致,结实耐用,我的家中,至今还珍藏着童年时盛过蝈蝈的一个圆葫芦。
一个秋意深深的傍晚,已上三年级的我跟随舅舅在田地里掰玉米,旁边蝈蝈“吱吱”的叫声时断时续,引逗顽劣的我寻声而去,舅舅也撇开活计,蹑手蹑脚的在玉米秸秆中搜寻,当夕阳褪尽容颜,暮色在眼前突兀时,我们逮到了蝈蝈,舅舅的手却被棒子茬扎破了,鲜血顺着手背很快的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襟。他却满不在乎的笑着,带我回家,拿出了这个圆形葫芦,在我满眼的疑惑中,用裹着纱布的手,拿改锥在葫芦腰上均匀地钻起小洞,然后在顶端刻下一个比底儿小一点的圆口,中间系绳做成盖子,一个漂亮的蝈蝈笼子!我把绿色的蝈蝈放进去,托着它满院子的跑,听着蝈蝈悦耳的叫声,早忘记了舅舅的伤手。我的舅舅用爱心和巧手为我编织了无忧的童年。无论何时想起,内心深处满满的都是爱。
成长的岁月里,我从姑姑家的阳台上偶得俩个大葫芦。这葫芦面儿不光滑,灰不溜秋,爆皮儿的地方还有圈圈斑点;样子也不周正,歪歪斜斜的,缺把儿,是姑父晨练时在公园里捡到的,但在我却是珍宝,喜欢画画的我想过一把画葫芦的瘾。
平时在旅游景点经常见到琳琅满目的葫芦挂件,也偶见雕刻精美的葫芦成品。我搜集了葫芦画样本,备好作画原料,可谓“万事俱备”了。我信心满满,将葫芦在消毒液里清洗干净,然后用铅笔勾勒轮廓,再涂抹丙烯颜料。虽然自己思路清晰,但真正画起来,可比纸上难。立体的圆面,坚硬光滑的质地,总使花朵和雄鸡的比例失真。好不容易处理好构图,又因掌握不好颜料的浓淡,涂抹出来的花儿欠缺层次,雄鸡没有立体感。我知道,这色块之间的协调与过渡考验的是我的美术功底,于是,我翻看资料,在纸上临摹;每天抱着葫芦上色、渲染、修正,沉浸在似与非似之间,真是一种创作的享受,总是画着画着,忽然感觉花瓣动了,鸡冠活了!那种惊喜,真不亚于500万的彩票中奖。
作品完工后,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摆放到电视墙上,歪斜的那个用石块垫起,少把儿的用竹签插起丝瓜的茎蔓,这俏皮可爱的造型,让葫芦画更加的栩栩如生,感到真个房间都被它们点亮了。那份欣赏的喜悦里,满满的是对生活的爱。
母亲看到我的葫芦画,慈祥的面容里露出赞许的微笑。一次回家,见她从床头的柜子里递给我一个布包,里面裹着的塑料袋子里码着几个光滑的小葫芦,我万分惊讶:“哪来的?”她故作轻松的一笑:“知道你好画,我就平常留心着,费老大劲儿找到的,你待见就好。”看她如释重负的样子,我知道这葫芦真的来之不易,我把葫芦抱在胸前,一时喉咙哽咽,竟不知说什么好。心细如发的母爱,小小葫芦怎能装得下?
如金的岁月里,我总能意外的收获来自家乡的姑父、老哥的葫芦,且不说葫芦大小,是否可用,单单这份无私的关心和惦念就已经让我感动了。我时常扪心自问:我给于了他们什么?他们会这样在乎我的喜好?一个能够装下他人的人才是世间最富有的人。我的亲人们,你们用最朴实的行为,最无华的语言,托起我人生的信念。我把这份暖暖的幸福,暖暖的爱意装进葫芦里,携着葫芦情踏向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