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义,如果不扯那么多,其实就是活着。既然如此伟大,那么生活就很重要了。
对于正常人,一般而言,生活必须稳定。还是对于正常人,又一般而言,生活也应该稳定。要不一天到晚颠沛流离抱头鼠窜的,把自己弄得诚惶诚恐忐忑不安,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乎,显而易见,大伙都在忙着追求高质量的稳定性生活。
记得很早的时候,大概刚毕业没多久,一个同学来我家,看到我的房间就说,你娃是随时都要跑的啊。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的房间乱七八糟,几乎没什么家当,就一张破沙发当床,衣柜是塑料的那种,还有俩大洞。显然,这家当的主人根本没打算过稳定性生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隔多年,我还是这德行,什么都是临时性的。如果不信,你哪天没事就到我工作室来看看,绝对让您心满意足,还是一个破沙发当床,还是那个塑料衣柜,不同的是,那衣柜上现在不是俩大洞,是八个大洞。八个大洞,那是什么概念啊。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些洞就不是个事,这太稀松平常了,何况,我也没什么其它爱好,就喜欢洞,各种各样的洞。哈哈,你个臭流氓。
自从过了七十大寿,我就想改变这种不稳定的性生活,不对,是想改变这种不稳定性生活,可是,生活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比如开车,你已经开到八百码了,你想立刻刹住没缓冲就停下来,那就得翻车,就算性能超级好,那也得有个刹车距离,也得点刹缓刹并且同时启动abs或者更高级的sbc或者abr等等刹车系统,这就叫做爱惜生命安全第一。
既然一时半会儿刹不住,干脆顺其自然靠惯性先溜达着,管它是什么性生活,也只能凑合着先过着。
总而言之,我几乎一直过的都是临时性生活,这不,我刚享受完成都温柔悠闲的雾霾,又忙着到北京享受大气磅礴的雾霾了,虽然享受是临时短暂的,但雾霾是永久的,这也不错,好歹有了个永恒的东西。
有人问我为啥跑北京还跑到那偏远的宋庄,老实话,我也不想去,但是,老天最大,既然他老人家说了算,我也没办法。
最早到宋庄大概是公元2000年左右,晴朗的冬天,绝对没雾霾,冒着暖洋洋的烈日,把我冻得瓜兮兮的。一个人不认识,还是我一住在大北京城里的四川女老乡临时给我介绍了一个在通州滨河小区画画的朋友。那时候,人还不算多,这哥们虽然太没钱但是太热情,刚到他家暖和了半分钟,就带我串门去了,见了很多人,看了很多画。当时就这样,认识一个人就基本全认识了。对了,这给皇军带路滴有滴朋友叫童爱成,公元2007年还见过一回,后来到现在一直杳无音信了。
好像先去的是刘飞家,刘飞见我来说了句哥们随便坐,就接着下军棋了,于是乎我就开始看他画的那些女光头,看完我说哥们我走了哈,他说不好意思哈我下军棋呢,得,原来这帮哥们和成都人一样,打上麻将就啥也甭管了。后来又去了华继明家,第一感觉是他工作室很大,当然,比起现在的工作室那不算大,但我肯定,当时算大的。他问我干嘛的,我说也会画点画,他就热情给我介绍了滨河小区的房租情况,还说你要来就赶紧决定,要是回去了肯定不会再来了,我说我肯定来,嘿嘿,这事真让他说中了,当时我特想留下来,可回成都后就不了了之了。再后来好像又去了何云昌伊灵董兆北等等家,时间太久,又猛然串很多门见很多人,记不大清楚了。晚上,童爱成叫出了李勇哲男,朝鲜族哥们,请我吃了生拌牛肉,虽然我不怎么吃生的,但是还是勇敢地吃了下去,味道不错。当晚住在李勇哲男家,喝光了他所有的啤酒吃光了他家所有的腌白菜,后来李勇哲男由于某个哲学原因不能喝酒了,这让我很沮丧很难过。
第二天,天气仍然晴朗,阳光仍然明媚。童爱成带我去中国宋庄,哎呦,当时这国际小堡那个破哦,立刻让我产生了鬼子进村的感觉。
童爱成说给你介绍个四川老乡,当然这就是尹坤了,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洋,这尹坤比童爱成还要太热情,立马开着他那辆超级豪华奔驰S级别三轮摩托车带我去串门了,这可好了,坐车当然比步行强多了,尹坤亲自开车,童爱成坐后座,我坐豪华车兜里面,宽敞,明亮,舒适,这北京大冬天的小凤吹着,我的心里肝里肺里骨头里,这个激冻啊,那种自豪感,特别像不停说八格八格的鬼子小队长,豪迈之情油然而生。你想啊,这种情况,你要不豪迈一点,准给立马激烈速冻晕死过去了。前不久,尹坤在群里发文章,写到这摩托车,当时我正在另一个地方喝酒呢,就借着酒劲留言回复:要不是冲着这摩托车,鬼才来这破地方呢。可见,这摩托车给我留下了多大的一块胎记。最近常在微信圈里看见什么情怀情怀,莫非这就是什么情怀?
情怀完毕,接着前面说,好像这次是直奔饶松青家,在另外一个村,他家院子里有两条大猎狗,冲着我热情地笑,笑得我直哆嗦,进了家门好了吧,得,一条大狼狗在那等着我呢,不停给我抛媚眼,抛得我两腿发软。尹坤倒好,一把将大狼狗按地下,揉过来揉过去,还不停念叨“毛毛虫,乖,毛毛虫”。当时我就怀疑这尹坤肯定是个假冒伪劣产品四川人,咱蜀国有这么大的毛毛虫吗?接着去另一个房间看饶松青夫人郎小杞的画,这大毛毛虫就一直跟着我,一边继续抛媚眼,一边冲我冷笑,这小子肯定看出我不是来买画的,要不你冷笑个啥?饶松青留我吃饭,我说还有事不吃了,其实我特想吃,不吃白不吃,可是一想到这大毛毛虫还有外面那俩不停热情笑着的大猎狗,我还是撤吧。本人天生怕狗,没辙。
中午尹坤请吃饭,吃完饭他忙着画画去了,童爱成继续给鬼子我带路,去了至少七八家没准是十几家,时间太久,确实记不清了。也许是第二天,记得去了邵振鹏家,当时他好像刚把名字改成邵亦农,他是青海人,我小时候在青海呆过,所以记得比较清楚。多年以后我又到宋庄找房子,碰巧又来到了他当初这个老院子,感觉很长时间没人住了,可惜这时我对写字还没那么大兴趣,要是现在,肯定立刻拿下,没准已经写出一部比蒲松龄更好的聊斋小说了。
后来又去了老栗家,喝了会儿茶,又去了胡向东家。记得当时胡向东的院子挺大,房子干净明亮,好像准备还要盖新工作室。我说您挺成功啊,他一直笑眯眯说不行不行,一般一般,这边气场大的多着呢,我这就不算啥。至今我还记得他那种极为低调的笑容,不过,这些都是我模糊的记忆,记错了老胡别怨我。后来还去了一哥们家,这事儿我记忆犹新,好像是刘国强家,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可是人我有点不确定,没准记混了,不过这不重要,我主要是说事。反正一进门就听见这哥们不停咳嗽打喷嚏,严重感冒,屋里冰冷,地上一大堆卫生纸,估计是擦鼻涕用过的。不巧,我突然肚子不舒服想上茅房,这哥们儿说出院门往右拐,我依计行事,跑过去一看,这茅房好,是开放式的,不需要门也省略掉了洗手间标记。茅房只有三面墙,墙大概一米高,里面除了冻干的大便和两块砖头之外,啥也没有,装修属于极简主义风格,当然没房顶,凉爽之极。既来之则安之,极简就极简吧,我颠着脚就要站上那俩砖头的顶峰,突然看见,一丈之外有俩狗儿在那里窃窃私语,时不时瞧上我两眼,又假装没看见我。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了《无间道》,得,赶紧撤吧。于是乎,我也假装没看见它俩,闲庭信步走回了同样凉爽的屋里,从此以后,我养成了便秘的良好习惯。
回成都后,我仔细分析了革命形势,本来挺有热情的,可是一想到那后后现代风格的厕所,还有那两条无间道流派的狗儿,我就想啊,算了吧,搞艺术嘛,哪儿都一样嘛。就这么着,一思考就是十年。后来我应邀当主角出演2009年最火大片《华山论剑》,去念那“又是一个十年”的台词,是那么的感人生动,获得了那么多粉丝的赞美和追捧,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是有切身感受的,这就叫艺术来源于生活,但低于生活。顺便回顾一下,《华山论剑》,总监业务项目带头人马越是帅哥,监制王婉婷是美女,编剧加导演马陌上是清秀文化人,主演是我和王宏伟还有费晓胜显然长得一般就甭提了,联合主演是尹坤班学俭李大鹏迟大平帅不帅大伙瞧着办,音乐李沛峰灯光音响王春峰,别急还有,道具,美女;化妆,美女;服装,美女;茶水,美女;烟火,美女;宣传,美女;财务,美女;保安,美女,,,,。总之一个字:美女大大滴有。
看完美女,接着前面说,既然认识了,后来我每一次到北京都要去宋庄晃晃,基本都住尹坤家里。
公元2005年初,还是冬天,我又一次去宋庄,这次没被冻着,还享受了川普级别的待遇,是班学俭亲自开车带着马越和尹坤亲自坐车到大首都大国际大机场来接我的,嗨呀,我的那个自我感觉,真是大大滴好。这时候,这些哥们的日子已经好起来了,买地盖房子滴,大大滴有。虽然当时宋庄那条现在已经豪华得星际化了的大街还属于初级阶段,但丝毫不会影响我们在街边小馆子里分析天下大事指点银河系大好江山。
喝得差不多了,我就开始习惯性地吹牛逼,吹的是我一些老牌土豪和新进土豪朋友们要投资炒作艺术品,我这次到国际小堡就是来考察调研基层工作的。还别说,那次我还真不是胡乱吹牛逼,吹的全是大实话,确实是有人委托我来办这事。可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多年以后,我才真正的思考这些事,原来,养成吹牛逼的良好习惯,不能怨我,还是得感谢这片生我养我的黄土红土黑土地。在这块大地上,大伙都喝多了吹牛逼,比如,甲哥喝多了吹牛逼说要去月球开矿挖金子,乙哥听进去了又给丙哥吹,丙哥又接着吹给丁哥,绕个圈再回来,丁哥又把这吹得已经很大的牛逼再吹给甲哥。真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吹尽牛逼。
再后来我躲拆迁搬宋庄,又是几年以后的事了。既然终于搬过来,就应该有稳定的性生活了吧,不对,打错了,是就应该有稳定性生活了吧,还不是,现在我依然是临时性生活。北京成都两边跑,一月一次,像来月经似的,有时候还功能紊乱,一月来两次来三次。每一次都在朋友圈发布在火车上找狐狸精的告示,弄得那些不熟悉我的人还以为我是个有生活作风问题的列车员呢。前不久有一朋友说他在宋庄认识三千人,吓我一跳,我说我最多认识三十人,还得拉几个成都的哥们才能把这数給凑齐了,准确点说,相对熟悉的也就二十几个人。他说你社交能力太差了吧,我说一个月来三次月经,常年都是成都的朋友以为我在北京,北京的朋友以为我在成都,根本没人搭理我,你说我到哪儿搞社交去?
不过,话说回来,兵不在多而在精,何况咱都七十古来稀了,图个清静也蛮好的。最近琢磨着,等我真正过上了稳定的性生活,不对,是稳定性生活,我一定模仿托尔斯泰把存折上的一百二十八块钱全交给丈母娘,说你们别搭理我啊,我当作家去了,也一定山寨马尔克斯告诉媳妇说你丫以后别再为钱的事烦我,我这就要去给那个什么什么破奖投稿了,然后把自己关在厕所里面去写这些我认识的哥们儿们,连带早年认识的那一波包括后来认识的这几位,全写,每人一部,每部上中下三集,每部八千万字,绝对把那个欧什么私通写的那过于煽情的故事给干趴下了。这真不是吹牛逼,因为这帮哥们在这块黄土红土黑土地上的故事,会让在这同一块颜色如此丰富的土地上长大的人们读起来更加觉得踏实。
以前有人把这帮哥们比做野狗,虽然很酷也有气魄但还差点意思。为啥?你想啊,这狗再怎么野,要是遇见洪七公和黄蓉爷俩的打狗棒呢?就算洪七公黄蓉碰巧不在,万一郭靖那小子给你扔俩过期的肉包子呢?没准就乖乖跟人家跑了。所以,我还是觉得野草好一点,虽然听起来有点文艺,但是更加有绵绵后劲。野草嘛,冬天没暖气,冻得死光光,没死的也基本上中风老年痴呆症,嘿,可是一到开春,丫又活了,不光活了,还活蹦乱跳的。另外,还有人为了自己再暖和点,就把这帮野草拿去喂炉子当柴火烧,喂吧,喂吧,烧吧,烧吧,嘿嘿,待到明年雪化时,咱又给你长出来,看你怎么着吧。
写完看了三遍,又放了三天,突然想到,干嘛一定要追求稳定的性生活?这性生活一稳定,难免就失去了新鲜感少了几分激情。不对,跑题了,应该是这样的,咱干嘛要追求稳定性生活,这地球太阳系银河系乃至大宇宙都是临时性的,没准哪天说爆炸就爆炸说消失就消失,何况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生物,还是就这么着过临时性生活吧,虽然临时不稳定不长久,但要过得痛快,过得漂亮。
李 放
2016年11月20日 写于搜寻狐狸精失败的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