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十点,餐厅打烊了,厅里昏黄的灯光,透出几许温馨。同事们还在后厨大快朵颐,叶梅只喝了碗粥,来到厅里坐下,等着一同回家的伙伴。会保养的女人,晚上不会多吃。叶梅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四十八岁的女人,皮肤依然白皙饱满,容颜精致。若不是身上统一的粉色工装,一点也看不出是饭店的厨娘。脸上的惬意散发出淡定和自信。自从离开他,生活真的是另外一个天地。同伴说你这样的女人到这来做劳力,不觉得辛苦吗?叶梅笑着摇头,比起心里的苦,身累算得了什么。终于解脱了,半生孽缘,一朝散尽,竟是重生。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么,女孩子上多了学没用,学得好不如嫁得好。以这样眼光看来,二十八年前的叶梅,当真是嫁得好。婆家开厂子,老公高大帅气,待人彬彬有礼。姐妹们谁不羡慕她。二十岁的叶梅,小巧玲珑,妩媚动人,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却精明能干,天生就会做生意,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叶梅对未来老公也很满意,虽然感受到他对她并不是很热情,她认为那是他偏内向的性格使然,他的淡漠在她看来却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就这么满心憧憬满脑子浪漫地结婚了。在此之前,叶梅的情感世界一片空白,虽然美丽的她也有众多追求者,但叶梅骨子里却很传统,不喜欢绝不招惹。心心念念等来了她的白马王子。相亲的那一刻,对他一见钟情,从此以为得一人心终老,却不知半生没换来他一刻真情。都说痴情女子负心汉,而在另一个角度看,他也是个痴情之人,只不过痴情的是别人而已。
第一次知道他的不冷不热落落寡欢源于另一个女人,是从婆婆口中得知,老太太并不介意儿媳妇了解儿子的过去,反有一种炫耀自己父母之命的权威的味道。生生拆散儿子的青梅竹马,是她成功的一笔,同时也示威儿媳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叶梅是聪明人,本就会来事,把老太太哄得无刺可挑。却也让他离她越来越远,他觉得她就是那种心机女,让他找不到离婚的理由。他不认为那是她对他的爱,他的心在别处。叶梅是真的心疼丈夫的,她以为自己对他好便能让他回心转意。
每天在家做他爱吃的饭菜,天天变着花样,他不领情,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让他回家就能感受到温馨舒适,他不领意,每天给他打好洗脚水,他不言不语,好像她对他越好,他就越烦她。没关系,她等。叶梅很多个夜晚独自咽下心酸的眼泪。说贤惠,她无可挑剔,说漂亮她也是优等,举手投足都风情万种,为什么就吸引不来他的目光。很多次在他心情稍好的时候,她的胳膊盘上他的脖子想给他温存,都被他不耐烦的推开。小女人的情怀,散落一地。
两个儿子相继出生,他回家时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对叶梅依旧是疏离。虽也同床共枕,却形同陌路,在丈夫的眼中始终看不到半点情谊,这是怎样一个冷血的男人,自己又是怎样低贱的女人啊。即便这样她从来没怀疑过他外面有人,她以为他只是念念不忘受伤的初恋。直到有一天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来电,那个女人直截了当地说,你的丈夫根本不爱你为什么你还缠着他不放?一直要强的叶梅哭了一宿,她的心真的是凉了。躺在他的身边,她凄婉地问他“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你哪里都不好,你就会演戏,你就不该来我们家。”
演戏?叶梅真是欲哭无泪。是谁在演戏啊?他在父母面前,是好儿子,好女婿,在孩子面前是好父亲,公司里是好领导,在众人面前是好丈夫,只有叶梅自己知道,她和他之间,唯有一纸婚书而已。她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半点丈夫的照顾和温存,唯一的功劳是为他家生了两个儿子。就算是个保姆,也该有些仁念吧,除了孩子们的花销,这么多年自己都没有问他要过零花钱。他是工程公司的大老板,她却要靠自己的保健品小店挣零花。如果他有心,该主动给她钱,他不给她便不要。她有志气,也怕他,怕他说她没用依赖他。爱情是女人的生命,虽然这么多年她只是活在她的爱情幻想里。
叶梅四十三岁那年,大儿子结婚了,她跟他提出离婚,他暴怒,说你早干什么去了?当婆婆的人了你不嫌丢人么!年轻时我想离婚你不同意,现在你也休想。“你放了我吧,”叶梅求他。他冷冷地说,“非要离可以,我让你一分钱也得不到!”她软下来。自己这个年龄,离婚后身无分文,自己无所谓,但是刚上初中的小儿子怎么办?也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吗?
坐在餐厅的叶梅喝了口茶,不禁苦笑。那时的自己是多么懦弱。从小精明能干的自己,这么多年,在他面前智商为零。不会爱自己,不懂得保护自己。仅仅因为自己爱他,便任由他折磨。如今自己不顾一切离开了他,终于算是给自己的余生一个交代。婚姻里的女人,不要低到尘埃里,你自己没有尊严,对方也不会看重你。女人,只有爱好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只有爱好自己,在别人不爱的时候,才有离开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