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十几岁的年纪,你一定会巴不得学校的广播不要在5:45分准时响起,因为你不愿起床,不愿和小伙伴们抢同一个狭小的卫生间,更不愿在有冷风一阵一阵吹过的,有探灯的操场上浑身战栗地做着广播体操。那时候,班主任站在后面监督你,身边的女同学用余光扫视着你。
你不能把“扩胸运动”做成“跳跃运动”,有时候停下来整理校服,发个楞,有可能会被同学的脚踢到屁股。你也不能坐在有七、八十个人头的教室里昏昏沉沉地早读,有时候打个盹,瞟一眼女同学,有可能会被英文老师拔掉几根眼毛。你得和激情高昂的同学们比嗓门、比成绩、比个子、比有没有零用钱买多余的课外书。
很多时候,你不太喜欢那样的生活,会独自站在天台上看大块大块的流云从远方飘来。你有很多个梦想,它们像蔚蓝的天空中飘落的羽毛,是那般轻盈,那么柔韧。你想象着长大后的生活:上大学时,一定会很自由吧?我有足够多的生活费吗?我会买漂亮的衣服吧!工作后,一定会很幸福吧?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吗?我会用手机和电脑,上网、听歌、聊天、打游戏吧!谈恋爱了,一定会很浪漫吧?我会牵着她的手走遍天涯海角吗?我会在晚上十一点对她说,“亲爱的,晚安。”吧!
曾经的你如此渴望长大,不太喜欢那个时候,那个年纪。因为那个时候,你有太多的功课要做,要面对无数场次的考试,你得绞尽脑汁、你得全力以赴、你会食不知味。因为那个年纪,你喜欢上一个人却只能暗暗地关注她的表情,估摸她的心思,猜测她的情绪。你不能违背父母的命令,不可以触碰学校的规矩。
那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就如同追风筝的人,本以为抓到了风筝的线头,慢慢就能把它收到自己的手里。但青春有时会刮来一阵大风,把风筝的拉线扯断,它摇摇晃晃地挂在了树顶。那是你爬不上去的,它不愿下来的高度。而你只好在转身离开草地的刹那,让那只风筝成为你整个生命里举足轻重的经历。
你真的长大了。竟然可以用大人的口吻这样安慰自己。
但你却要告别这座温情的城市,你要离开那个深爱的姑娘,你怎能舍得离去?因为你开始发现,长大后,如果要彻底忘掉曾经再也熟悉不过的巷口和那个蹲在街头看车水马龙的背影,需要耗费你大半的时间和精力。你的心情会五味杂陈,你的样子像是形销骨立。
你很难逃得开那座城,删除掉那个人。于是,你开始把这些都带到梦里。
你梦见她披散着头发,淡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有时候,空中会飘来几粒尘土,她偶尔侧过头,像极了某年错失的秋天。
你在她的世界出不来,她在你的世界进不去。长大后,你们为遇见更好的彼此而开始感到心力交瘁、神情恍惚、惴惴不安。
你们都想回到那所小学或是中学,回到过去。因为你们终于懂得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天真烂漫,曾经的日子只需要读好书,静静地关心一个人,每天进步一点点就够了。全世界的人会包容你、夸赞你、奖励你,他们都会摸摸你的脑袋说:“你呀,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那时候,虽然你肉体上有点排斥学校的广播、老师的眼神、食堂的饭菜。但精神上却相当充实、亢奋、单纯、无所畏惧。你曾经总以为这样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慢很慢,就像蜗牛一样在陆地上爬行。可又不曾料想到那样一天真的如期而至。
你要在成千上万个人头里涌动着,呼吸着。空气变得稀薄,气氛越来越紧张,整个世界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影子。你很少被人夸赞,很少被人真心相待,失很多次恋,抓无数次头发,醉太多场次的酒。唯一学会抒情,煽情的方式就是跑到K歌房上气不接下气地唱几首,唱着唱着又突然泪眼朦胧,萎靡不振地瘫软在沙发上。
再回到从前,偶尔回到曾经长大过的地方,原来十几岁的自己才是最可爱、最善良、最用功、最真实、最懂得热爱生命的。
你曾经以为找到一首好听的歌就像找到一个对的人一样,只要每天细细的听上一遍就会心潮澎湃、容光焕发、励志向上。可这样一首歌,一个人,并没有在多少年以后的每一天准时响起。
我们大多数人都在一天的时间花光了所有的激情,所有的浪漫。那样一首歌,一个人只在生命的某一天循环播放过,像昙花一现。
只是后来路过街角时,再听到那首歌,遇到那个人,才会猛然惊觉:我们从前以为所有城市的当铺,作坊、酒肆、麻雀、天空都截然不同,风格迥异,但当我们历经最好的年纪,路过不同的人群以后,却会感叹,原来这世上的土地会生根发芽,人世间的秋天会孕育种子。它们连在一起,便是同一条街道,同一种声音。那是一束好看的头发,一身麦粒无瑕的肌肤。
可后来的我们却偏偏又在失去那么一个人,那样一座城。
不知道要反反复复经历多少次折磨和痛苦,我们才会悟出这样一个道理:离开了那样一个人,告别了那么一座城,会打破世界的核心,麻痹我们的神经,抽空生命的意义。人们越长大,其实越学不会。学不会自信,要超越自我;学不会简单,要平平淡淡;学不会包容,要胸怀大海。学不会勇敢,却学会了放手;学不会纯真,却学会了猜忌;学不会安静,却学会了招摇;学不会真心喜欢一座城,好好深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