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某县城最南端的一个小乡镇,地处三县交界的边缘,四面环山。丘岭沟壑纵横,荒山荒滩面积较大,水资源相对丰富。有些土地生产的黄姜、黄烟质量甚佳。村与村道路相通水电具备,各条河流紧密相连。境内有座始建于1958年时期的小二型水库。
水库的上游有一处天然山泉。泉眼如水桶般粗。清澈洁净的泉水喷涌而出,昼夜不停地流淌。水库中生存着大量的鱼类。是全镇浂溉粮田和人畜用水的重要源头。更是周边人们闲暇游玩、垂钓的好去处。
在广袤的农村,居民都有栽植树木的优良传统。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及责任田旁,都植有不同品种的树木。当年县林业部门贯彻植树造林的具体思路是:“山上松山腰槐,山下的果树栽起来”。实行全民绿化提倡植树造林,不仅美化家园,而且还能有效地净化空气,形成天然氧吧更可进行水土保持。
漫步乡下就不难见到有些古老的大树。其中有:槐树、柿树、柳树、银杏树、榆树、桂花树、板栗树、黄扬树、樟树、柞树、梧桐树、青檀树等。有些唐槐竟然被纳入了“国家古树名木”的行列,并受到法律的保护。
凡是能活着的古树,都有不少的故事和传说。因为它们年代久远历尽沧桑,饱经风雨的侵袭。给一代代的世人遮荫纳凉避风挡雨。受到了居民的敬仰和保护。任凭朝代更替世事变迁,它们仍顽强地矗立于天地间,见证着许许多多的陈年往事……
就在水库上游的泉水旁,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自然村。在一座草房前,生长着一棵清朝时期种植的皂角树。树高十多米,胸围约有1.2米,遮荫面积约有35O平方米。树冠像一把巨伞,枝叶茂密碧绿,四季常青。将低矮的草房和庭院笼罩。年年结有刀型果食,从枝间垂下挂满全树,煞是可爱。
树上有鸟巢、蜂巢、蜘蛛、螳螂。时常有各种鸟类在此栖息鸣叫。给这个不出名的偏僻小山村,增添了不少的景色。
居住在大树下的是一位九十多高龄的耄耋老人。两间正堂屋内有锅灶桌子和几个小木凳,一张老式木床的一条腿还用石块垫着。屋内墙壁上因长年做饭,被烟熏火燎的一片漆黑。正北墙上还恭恭正正的贴着一张已发黄的毛泽东像。
他育有两个儿子,都已分家单过。儿子因怕老婆又不敢接他回家。他的老伴因病于十年前去世。他自己仍能参加劳动,种地打粮供自己生活。每年秋收后儿子们也都给部分粮食和其他物资。
院子没有围墙,可以说他的家就在这棵大树下,树生长在他的门口,既是他的遮阳伞,又是他不可分离的好伙伴。用他自己的活说:“自从记事起,这树就这么大。一年一年不见长。”平时,老人家除下地干活外,吃完饭后总是拿一小木凳坐在树下,身靠着树干闭目养神,仿佛心中在默默地与树叙说着什么。他常用的农具、家什等都放在树下,就连晾晒的衣服被褥也挂在树枝上。无论他上山砍柴、种地、外出办事,时间长了他都情不自禁地往家中看一眼大树。好像树是与他相依为命的亲人、挚友似的。
在九十多年的时光里,他与这棵大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和支谊。这棵树对他而言,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故事……
他十一岁的时候,爬上大树掏鸟窝时,不慎掉下来,被树下方枝杈接住没有将他摔伤,只是刮蹭了点皮。有一年天突降冰雹,他没有进屋的钥匙,就急忙躲在树下没有被砸着。从他小时候直到现在他洗衣服不用肥皂、洗衣粉。全用树上结的果食———皂夾浆洗。抗日战争期间,当地有一名遭匪兵追捕的八路军让他藏手枪,他急中生智把手枪藏到了大树上,没有让敌人发现。他的爷爷省吃俭用,积攒了几百块银元,放在家里怕被盗,就在黑夜中埋藏在大树下,很多年后才取出。每年仅这棵上落下的叶子和枯枝,就足够他的引火柴。记不清是哪年了,树上有一窝喜鹊孵出小鸟后,又在树上做巢,并一连住了很多年。可见,他对大树的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同时,也可以看到此处的生态环境是适应鸟类生存和繁衍,是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的真实见证。
一年四季中。春天,阳光明睸,暖日融融,鸟语花香,蜂蝶起舞。他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树下享受大自然的恩赐。夏天,烈日炎炎,热浪翻滚,暑气冲天,闷燥难耐。他躺在树下惬意地纳凉。秋天,硕果累累,秋高气爽,遍地金黄,草木萧条。他倚在树干上欣赏丰收的年景。冬天,瑞雪纷飞,大地苍茫,银装素裏,肃穆寂静。他仰望着大树感叹……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市县掀起了植树造林的热潮。各县区根据所处的地理位置和环境,不同程度地进行城市改造。并向各有关单位和部门,分派绿化工作目标任务。所需经费有上级财政拨付。有的单位集资捐款,大搞“古老大树进城市”活动。值此,有些人利用关系之便,跑到农村山区寻找有价值的树木进行交易。当然树的品种越稀少越好,树形越美越好,树龄越老越好。生活在山村的人们,因信息闭塞,民风淳朴且又不懂交易中的:“奸、诈、坑、骗等伎俩,大有上当受害者,被有能耐的大款所蒙蔽。
贩卖者先到有绿化任务的部门,了解所需要的品种,然后谈定价格等相关事宜。再到农村山区进行实地勘察认定。凡是被他们看中的树种,无论是私人的还是公家的,都会想尽办法与当地村干部疏通关系,成交后,给其相应的提成。(即好处费)并委托村干部在本地雇用民工。按日开钱帮助搬挖移植树木。因为村庄中大多数古树都是属于公家的,极少有属于私人的。有些利令智昏的人见钱眼开,听到对方给出的价格,比自己估计的价格高出不少就答应了。
集体所得的钱款,有的入帐有的直接就私分了。老百姓基本无人过问。一方面是不懂有关法律;一方面是胆小怕事不愿意得罪村干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一棵棵古树,被无情的生挖硬搬地变卖掉!……
冬去春来惊蜇刚过。老人已有九十九岁的年龄了。再有两个月就是他百岁寿辰。
这天,他刚吃过早饭,习惯地坐在大树底下,用他那带病的身躯,靠在树干上,面向东方上升的太阳,静心养神时,听到有个村干部大声地给他说:“大老爷?你吃饭了吗?”“唉!吃完了。你有事吗?”他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回答说。接着村干部说:“今天我们决定把这棵皂角树卖给城里搞绿化,你到屋里休息吧?别坐在这里耽误干活。”同时旁边还有几个留着平头拿“苹果手机”的人。正仰头看着大树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嘴中还咕噜着说:“乖乖!真漂啊!?”老人就说:“这树活了多少年连我都不知道,你说卖就卖了!?”听到老人的反问,村干部好象有点不耐烦。就说:“树是公家的,卖不卖由村委说了算。不是你家的,你就别多说话了!”此刻,老人急了。就说:“你把它卖了我怎么办啊?它上哪里我就跟着到哪里!。我不能离开它!”就在这时老人的大儿子赶来。他扶起老人笑着说:“村委给您买了一箱方便面和豆奶粉,说是对你多年义务看树的奖励。今天就到我家住,等把树卖了你再回来。”
无奈,老人只好收拾散落在树下的东西,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地跟儿子走了。
中午十时许,村里来了十几名民工到树下。开工对树的周围用铁锨挖土刨坑,将树根围成一个大圆圈,用电动抽水泵抽水,将树根浇透。两天后驶来一台挖掘机开挖大树。
来移树的是一伙有专业技术的队伍,他们小心翼翼地对树枝树冠树根进行技术处理。并用专用工具和包装材料,仔细包装封实封严,把多余的枝根用电钜去除,抺上药水包裹好。用大型吊车吊装在没有挡板的重型货车上慢慢的运走了。
运走大树后,民工把留在地上的硕大树坑填平,拿着自己出力所得的汗水钱,乐滋滋地回家了。
当老人手拄一根荆仗,步履蹒跚地回到家时,他看不到大树的身影。只见满院子被刚填平的鲜土。他独立在大树的位置,感到头上的天空多了好几倍。天地间一片无尽的空旷。原来的茅草屋也变得又小又矮了许多。顿时,他心中产生出极度的凄凉和忧伤。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两行老泪顺着爬满皱纹的脸颊不停的流淌………几秒钟后老人从他那沙哑的喉咙里,发出悲切的声音:“天哪?大树真的被卖了!这不是要了我这条老命吗?!”话音刚落,只见他颤抖着身躯扑倒在地上放声恸哭。从此,老人就一蹶不振,每天有时只吃一顿饭。天天独自半躺半卧在大树生长的地方,双目紧闭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心中牵挂着被移走后的大树,它是否还活着呢?
有一天,他对儿子说:“树被栽到哪里去了?它还活着吗?”当听说被移栽的大树还活着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笑容……并对儿子说:“等我死后就把我的骨灰盒埋藏在大树的地方。树走了我不走,我永远想念它。”
不久,离老人还有十几天就是他满百岁的时候,中午时分老人溘然长逝。随后不久老屋也倒塌。后来儿子遵从他的遗愿,把他埋藏在大树的地方。一年后他的坟边又长出了一棵茁壮的小皂角树,这也是对逝去老人的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