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硬要我以一种姿态来评论姑苏城,那我便只能淡然地立着,纤指掐烟,微微抬眼,散漫神情,吞吐着粉白烟圈,当然,这必然要微弓着背,竭力透出些许她的韵味来。
你只是寻一处静谧来安顿自己无依的灵魂,而姑苏的粉白气,倒甚是舒心。粉得发白,陈旧苍老,有些你面容上的意思,所以对上你的口味。
我?我只是看那粉墙小院有点意思。常来看看,她还好不好。
隔着朦朦粉白雾气,远远的,见那石桥上婆娑人影。哦,我跟你赌,那肯定是一位丁香似的女子,穿着合身半旧旗袍,趿拉着家常木屐,撑着一柄微皱油纸伞,娉婷婀娜地扭着步子吧。噗嗤,合该笑骂自己多想。近了,那身形姿态,吆喝一声,颤了我的心,“喽喽喽”,只是挑担推车卖油条的汉子。原是汉子啊,输了输了。
怪着晨雾迷眼晃神了。可江南女子呦,想来最是合那旗袍的灵气,还需得粉白,若隐若现。毕竟那半旧半新,如这座城,最是迷人,不是吗?
我只是沿着石板街滑蹭着,无目的地游走。绿苔印着青石,煞是好看。脚下也是无意识地一步一顿,嘻,你唤我一声,我便回首对你一笑,不倾国不倾城,只是露出淡淡的粉白牙面。
我嘴里轻轻和着哼的评弹调子,于每个粉白拐角,遇上了,对上了,便好上了。而姑苏,最不差的就是让我留心的粉白调子,不矫揉,自有属于她的一份软糯。想来是坐实了我多情的名声。没有关系,她是姑苏啊。
亭台瓦院,最是离不开弯弯曲曲的碧水缠绕。我的心也是不能绕开的。在姑苏,行船、走路,最是寻常。一叶扁舟驾于湖心,乌篷船晃悠入画,卷起、铺平,立体真实。我欢欣,却压抑着,不舍惊扰这粉白气。泼墨山水,留白人生之境,我最是虔诚。
风光自然是寻常山水,我可说不来别的你没见过的花样。就是蓝绿平常了,摇摇推推,外婆的方言小曲儿,也够着我睡了。船家吆喝,船到岸了。稍一留神,又一阵恍惚。“咿呀”,那水气蒸腾起木质戏台子来了,是变戏法呢,还是我迷糊得不省事了。揉搓着脸,睁大眼瞧着,耳朵可不含糊。那台上戏子,唱念做打,粉白舞袖轻抛而出,折了心神。台上卿卿,或哭或笑;台下我我,亦悲亦喜。迎风飘得粉白词曲,半新半旧。
归来,已是花灯迷离。痴痴傻傻的,倒叫路人笑话了去。谁知道呢,他们或许也是沉醉于此间粉白色调。诗人色系我是不懂,想来就是这粉白的。
我听闻姑苏城外钟声助眠,笛声也是悠扬,颇具古风。但那终究是山外之音,粗人听不来其中韵律。今夜的我吗?自然还是听不明白。就是对着粉白粉白的墙面,我还是不一会儿就安心睡去了。
渔歌乍歇,我不曾察觉。酣然,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