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些“聪明又特殊”的孩子的妈妈们:
他很聪明,却也很难管。他的情绪像过山车,你的耐心被消耗殆尽。但请别再自责了,这可能不是你的教养问题,而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你:我需要特殊的帮助。

《母爱》玛丽.卡萨特
01方方:聪明又特殊
今年我认识了一个新孩子,男生,叫方方(化名)。他上1年级,长得虎头虎脑,爱说话,声音洪亮,笑起来像朝阳的向日葵,给人感觉非常活泼可爱。他还特别聪明,幼儿园就自学很多汉字,计算能力也很强,简直是天使宝宝。
但这只是我对他的惊鸿一瞥,他妈妈补充了更多的信息。就仿佛光照的阳面和阴面,妈妈话语中的方方是完全不同的。
他非常敏感易怒,常因为一件小事(比如写错一个字)、一句话(比如叫他不要挑食)就大发脾气。他会大喊大叫,摔打东西,跟妈妈打架、哭闹、躲起来。他的情绪不仅来得又急又快,而且很难消散和平息。这样的情况每天都在他们家发生,用鸡犬不宁形容一点不为过。
他也很难集中注意力,几乎不能自己写作业,因为总是在发呆。因为敏感易怒,爸妈不能轻易提醒他。如果不提醒,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太晚,又困又累,他也是要发脾气的。作业写不完,无论是不写了还是早上起来写,都要经历大战,有时他会接受,有时却不,一直闹到睡过去为止,此时可能已经凌晨了。
妈妈还补充了很多信息,方方想看电视的时候必须马上看到电视、打不开玻璃门就会使劲砸……真实的生活细碎而庞杂,我透过妈妈的声音已经能感觉到她的疲惫、无助,甚至她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绝望。
02他是不是高智商特殊需求孩子?
我可以很容易推测出方方是一位高智商的特殊儿童,对父母来说却不容易。
在大众的认知里,特殊孩子(包括自闭症、多动症、智力低下、发育迟缓……其他有发育类障碍的特殊孩子)都特别典型,都带着非常明显的“特殊”特征。但事实是还有一部分特殊孩子真的很不“特殊”,他们智商正常或者偏高,就生活在普通环境里,上着普通的学校,过着普通的生活,被父母老师寄予又普通又过高的要求。
可他们有很多“不对劲”,跟真正普通的孩子相比,他们更容易有情绪问题,也不善于解决实际问题(尤其是与人有关的问题);几乎交不到朋友,说话特别直接或者过度自我;很难遵守各种行为规则;静不下心,注意力时常不集中;想法极端,很难沟通……
这些就是高智商特需少儿,他们可能存在于每一所小学、初中、高中。他们的“不对劲”代表着他们有些能力是发展不足的(当然,可能有些方面的能力是正常的,有些方面的能力是超高的),也代表着他们是有特殊需求的。
然而父母老师对他们的期待和要求却过于普通、扁平和模式化了,因为父母老师并不了解真实的他们。
03你是哪一类家长?
我日常的工作是通过跟这些高智特需少儿聊天(线上/线下),了解他们身边发生的事情、新接收的信息,观察他们的语言表达、所思所想、心理状况等,并给予适当的干预和疏导。然而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我还需要分析我们的对话,整理材料及时与家长沟通,在需要的情况下做好足够的沟通指导工作。
工作了15年,我自然也对家长群体有了些感受,在心里悄悄给他们做了5个分类(但不止于此)。
第一类,游击战型。我说东,他们说西,我赶紧说西,他们又说南了……总之不能让我反应的问题或者需要家长改变的地方落到实处。
第二类,忽隐忽现型。他们会很长时间不对我反馈的材料给予任何反应,或只给些“收到”“好的”等简略回应。但又会在他们的某一次心血来潮时与我长谈,看似谈了很多,也触及了关键信息,然而谈只是谈,谈过之后我们达成一致的地方就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了……
第三类,解释证明型。我说孩子这点不足,他们会马上解释为什么不足。我说孩子那点不会,他们会举例证明孩子会。我说有些地方需要改变,他们就开始例数改变如何困难,自己是如何的为难。
第四类,默默配合型。他们好安静,我说什么他们听什么,我写什么他们看什么。没有什么提问和互动,但是他们会默默地去做(我可以从孩子的言谈和变化中捕捉到)。
第五类,积极主动型。他们会主动向我反应孩子每周的情况,积极与我互动、讨论,对于我的指导也会努力学习、积极实施并反馈。自然这类家长的改变最多,孩子进步最大。
04用对药方和药引,才可拨云见日

《日出》莫奈
方方的妈妈就属于积极主动型,按理来说进展应该会很顺利。但是在我几次指导过她如何帮助方方完成作业之后,问题依然严峻。所以我做了更多了解,仔细分析他们的互动,认真听他们的对话,终于发现了关键症结。
方方一家人虽然已经在经受糟糕的日常生活,也很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可是方方的父母仍然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事实是,方方再聪明也是个有特殊需求的孩子,很高的期待就算能实现也不是现在,而是在经过良好干预、方方茁壮成长起来的将来。
既然方方现在是个需要特殊帮助的孩子,父母就不能像对待普通孩子一样的随意,随意发泄情绪,随意数落他,随意对他说话(开玩笑或输入不适宜的信息),随意管理他。
对症的药方我已经有了,可是还缺药引。这个药引就是方方妈妈(主带养人)的良好情绪。
我相信每一个妈妈甚至女性都可以共情她。她的丈夫常年出差,偶尔回家也是来吸收家庭能量好回去工作的,家里吵闹时,丈夫的情绪第一个崩。她日常要照顾2个孩子,还要上班,还要考证。她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热情善良、大方开朗、聪明能干,可如今精神衰弱、常夜半哭泣、总是感觉无力无望。所以成为方方妈妈的助力、后盾、精神支持、具体干预方案指导都是我需要做的。妈妈自己深陷泥潭,是没有力气去照顾好孩子的,否则就是恶性循环,越陷越深。
药引和药方都用上之后,改变就出现了。
这种景象就仿佛这个家庭上空一直停留的乌云不再下雨,甚至慢慢往旁边飘散,露出湛蓝的天空、又白又蓬的云,还有柔和光明的阳光!
05写在最后

这是丰子恺先生《护生画集》中的一幅作品。
“方长不折”的意思是“它正在生长,切勿攀折”。
正在长大的孩子就如这柳枝,应让他们顺应自然和天性去成长,不该因我们的愿望和喜好被折损。
其实不管家长是什么类型的,家长自身的特点就是孩子出现各种问题的答案之一。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说,家长自身的特点也是解决孩子问题的方法之一。
对于我来说,当然殷切期盼家长们都可以透露更多信息,好让我更好的发现关键点。也期盼家长们可以更愿意沟通和讨论,让方案实施更顺利,让转变更快发生。不过我也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尊重所有的因果和命运。
我一直记得十几年前上课时心理督导说过的一句话“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她当时说的是我们不拒绝来访者,但是来访者要走,我们也不强求。这8个字大概也可以理解为“但行好事,不问前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