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嘉陵江畔,夕阳西下,微风徐徐,在江面上带起丝丝涟漪。
我和任康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这幅烂漫的山水画,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幕熟悉而又陌生,身旁的人熟悉而又陌生。
我紧了紧羽绒服,转过头看着任康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呆住了,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的变化会这么大。他竟然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从一个满嘴脏话的人变得这样沉默寡言,从一个两百一十斤的胖子变得这样身形匀称。这一瞬好似将我拉回了那年……
任康的余光发现了我在注视着他,转过头和我对视着,几秒钟后,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
“你知道吗,我等今天真的等得太久了。”任康似乎有些激动。
“久吗?半年都不到。”
我和任康真正分开是在暑假,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去了父亲所在的上海。母亲本来是叫我回家的,以往的每个暑假也都是如此,我都是在家里度过的。但我说想自己挣点零花钱,母亲对此感到诧异,但更多的或许还是欣慰吧。
我对任康也是这样说的,但其实我是想躲着任康,我不想见到他,以及他那每次见面的‘无礼’。任康听了我的想法后说:“随你吧。”就不再有其他的言语了。
“嗯。”我回了一声,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我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过了很久,最终还是他挂断了电话。我呆呆的看着床上的棕色小熊,那是十八岁那年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是唯一送给我的礼物,五年里唯一的一个礼物,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我和任康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已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题。
就这样我去了上海,我和任康在这一个多月里就只有一次通话,很简短的就结束了。
时光匆匆,终于还是要回去了,终是要回家看看母亲的。我没有告诉任康,悄无声息的就回去了。
几天后,我鼓起勇气对他说了分手。那一刻,我有的不是伤心、难过,不是为这段感情感到惋惜,而是解脱……
躺在床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笑了起来。
2
十五岁那年,我转学了,也就是那年,我认识了任康,我们是同班同学,他就坐在我后面。这个男生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干净利落、阳光。
初中的体育课就是男同学们表演的时间,任康不像很多男同学那样留着长长的刘海,而是一头短发,只要是他在篮球场上,我的目光会不自觉的跟随着他,久而久之心里刻下了这个男生的影子。
月考结束后,我调了位置,坐到了他的斜下方,这个位置我十分喜欢,以往他在我的背后,上课时间总是看不到他。
就这样,在老师不注意时,我经常假装看黑板,其实眼睛都在他的身上,每天都这样偷偷摸摸的看着。
幸福有时就这样来了,那是入学几个月之后,步入了寒冬。那天,在几个同学的怂恿下,我向他告白了,我觉得我的胆子还是挺大的,那时候一般都只会写一点小纸条,或者是在QQ上面说这些事,但那天我却在班里就这样对他说了出来。
“在一起!在一起!……”
在同学们这样的呼声下,我看着他,终于,他羞涩的点了点头。这一幕,搞得我有点像个男生,反而他是女生了。
自那以后,我们每天在校园里的交流多了起来,其实给人的感觉还是正常的同学,只是谈话多了而已。
寒假,如期而至。
那天是一月九日,他叫我去江边走走,收到消息的我欣喜若狂,精心打扮了一番出门了。
“你今天很好看。”
这个有些紧张的男孩僵硬的和我牵手之后走了很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今天可是认认真真的收拾了一下的。”我开心的回应着。
……
“下学期就中考了,我们一起加油,上同一所高中吧!”
“嗯!”
我们牵手走了很久,说了很多,和他站在嘉陵江畔看着日落。
这是第一次和他的约会,虽然简简单单,但这是第一次我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切切的和任康在一起。
3
中考成绩出来了,他考得很好,而我则有些不尽人意。
“没事儿,我们也能上同一所高中,只是不能在一个班罢了,高中再努力嘛,我们能一起上大学的!。”任康耐心的安慰着我。
其实我刚转来的那个学期,成绩是比任康好很多的,但上课时间一直都在关注着任康的一举一动,没怎么听课。此刻任康的安慰对我来说,无疑是莫大的鼓励。
开学了,果不其然,他被分到了尖子班,而我进了平行班。分科的时候他选择了理科,我也跟着他选择了理科。但我并不喜欢理科,我是学文科的料,这点我们两人都看得出来,我只是想离他更近,和他有更多的话题。这也导致了我高考的结局……
高一那年寒假,我们在一起一年了,我把自己交给了他,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我还是妥协了。那也正是我高中三年噩梦的开始。
那之前,他依然对我很好,对我很关心,很照顾我的情绪。但那之后,慢慢的他变了,变得我只能在他身上找到些许当年的影子了。
那日,几个初中同学聚在一起吃火锅,我自然是挨着任康坐的。我在锅里烫着鸭肠,夹出来的时候任康也伸手在锅里夹东西,鸭肠上的火锅汤滴落在任康手上,他连忙丢下筷子收回手,用纸巾擦着,我赶紧放下筷子查看他的手。
“对不……”
“滚!”
道歉的话语卡在了喉间,我默默收回手,低下头看着鞋子,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桌上的气氛开始沉闷了下来。
不一会儿,同桌的小莫开口了:“康,张璇又不是故意的,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任康没有回话,只是低头吃着东西。就这样不再有人说话,只是大家都没了什么胃口。我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扫荡着,我有些难堪,终于,我起身跑了出去。
后来听小莫说那天,他来追过我,我就听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又一天,我下课过后去找他,发现他和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站在阳台上有说有笑,他看见了我,就和那个女生说了什么,那女生似乎是说了再见就走了。我笑着问道:“那个人是谁啊?”
“五班的。”任康有些烦躁的回答我。
我心里感受到了一些危机,那之后,我让和他在一个班的姐妹帮我‘调查’一下他们两个。
那女生叫王瑶,果然,他最近在追求那个女生,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难以接受。我的心如坠冰窟,任康怎么可以这样,他这样置我于何地?
那一次我和他闹得很僵,我的心也在渐渐‘死去’,而王瑶在知道任康有女朋友还在追她之后,对任康避而远之。
但是在任康一次次的道歉,发誓以后会像从前一样对我好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原谅他。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可能是因为我的第一次给了任康,所以我对他还抱有希望。
但他坚持了几天,还是原形毕露,依然对我呼来喝去,依然不顺心对着我就是一顿臭骂。
我离不开他,我就一直忍受着,高中三年真的是我前二十一年人生里最灰暗的三年,我在极致压抑下活着,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撑过那三年的。
4
高考结束了,他上了重点大学,我因为选择了不喜欢的理科又整日活在他的压迫之下,最终上了一个还将就的专科。
我和他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或许在他那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感情。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去做那种事情,只有在床上我才感觉到他有些许爱我,尽管那是假象。
大学开学之前我们见了一面,我看着他,他已经胖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肚子挺着,像是一个怀胎七八月的孕妇。整个人颓废不堪。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从那样一个热爱运动,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变成这幅油腻的模样。可能是学习太用功了,作息不规律,没时间运动吧。
离开之前,我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可怜他。也在可怜自己,当初……
我和任康在相距一千多公里的城市上学,一学期就放寒假能见面。远离了他之后,我们偶尔还是会打视频电话,就这样将这段感情的最后一口气吊着,不让它断了。
进了大学我才知道选择自己喜欢的是多么重要,我在顺从自己的心意下选择的专业学得很好,每天过得很充实很自在。第一学期我拿到了五千元的奖学金,当然你的成绩优异,还会有许多其他的福利。我在这所专科院校过得很舒坦,至少我每学期会有学校发的几千块钱,时不时的和室友或者和部门的人出去聚餐,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渐渐从高中三年的阴郁里走了出来。
期间也有人追过我,不止一个,我都以我有男朋友回绝了。我实在做不到像任康那样坦然。
大一这一年我对任康说得最多的就是减肥。每次他都爽快的应下,但是一年过后他比当初还要胖,也更加颓废,还染上了烟瘾。
我对任康的态度慢慢的也冷了下来,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任康逐渐对我的关心多了起来。很多时候看着他那张肥胖的脸我真的想说你难道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大一那年暑假,我选择了去上海避开任康,也就在那个暑假我终于说出了分手。任康之后一直打电话,发微信。说出了很多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没说过的卑微的话语,我还是拒绝了他。
当眼界开阔之后,就不在是以前那个任他鱼肉的小女人了。听着电话那头他的哭泣声,那几天他每次打电话过来,到后面都会哭泣,我只是听着,一想到那灰暗的三年,我的心就硬了起来,谁来赔我那三年的光阴?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对他不离不弃。
我对任康的最后一句话是,“各自安好”。
5
暑假结束,我回到了学校,不管他怎么央求,我都没有和他见一面,我怕自己会心软。
依旧正常的学习、生活,只是心中没有了负担,是的,和任康的感情早已经成为了我的负担。
有时候在夜里我还是会想到他,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会在被窝里哭泣,室友是知道我们俩的过去的。和我关系最好的四川室友看到会说:“瓜婆娘,那种男人真的不值得,你好没得出息哦。”
是的,都分开了,都放弃了,何必再这样为难自己呢。
任康自上次被我说不要再打电话来时,就没再打过电话来。十一月份的一天夜里,他打来了电话,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应该是喝了酒。
“张璇,我很想你。”
“……”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我一直在减肥,我现在不一样了。”
人在两个月的时间能有多大变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要和我男朋友视频去了,他等着我的。”我就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此后他再也没有打来过。但我是骗他的。
寒假来了,我要回家了。
在家里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一月九日那天,在我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好兄弟的安排下我们见了一面,就在江边。见面之后我才知道,他是刻意安排在今天的。我看着眼前的任康有些不敢相信,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居然能完成这样的蜕变,眼睛囧囧有神,一头短发利落帅气,比以前更会穿了,只是话变得有些少了。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是啊,都过去好多年了。”我坦然的回应着。
“你男朋友呢?”
“没在一起了。”
……
“我们……还有可能吗?”
任康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看着他,他此刻还似当年那个温润的男孩,眼睛还是那样的干净。
但我转过身,缓缓摇了摇头。
我和任康就这样在嘉陵江畔并肩看着夕阳,吹着有些冰冷的江风,恰如那年今日。
只是那时的风是轻柔的,这时的风却是刺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