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美的情郎 (散文)

世间最美的情郎

 


走进布达拉宫,有一位僧人的雕像,显得与众截然不同。他是布达拉宫中唯一一位没有设灵塔的达赖。在他的雕像前即没有放置酥油灯,也很少有人献上哈达。他就是萦绕在布达拉宫里一曲爱的绝唱,一代情僧仓央嘉措。尽管在布达拉宫里没有他的灵塔,但他的灵性却使布达拉宫充满了浪漫的色彩和飞扬的诗意,这使他在这个宫殿里显得更加超凡脱俗、而灵动飞仙……

 

仓央嘉措说,他住进布达拉宫,就是雪域最大的王,可是我不信。他说他流浪在拉萨街头,就是世间最美的情郎,我相信,世人都信。

仓央嘉措离开家乡的时候,还是一个年仅十四岁,龙驹凤雏的少年。可超凡的情商已使他拥有了一位貌美聪慧,恩爱至深的意中人。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与这位恩爱至深的姑娘爱深何几,情恋几许。只是坊间流传说,姑娘在他离开家乡的时候天真地问他,“活佛是什么”,他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听说是住在大宫殿中,每天好吃好喝的享用不尽,到时候我就把你接过来一起生活”, 姑娘露出会心的微笑:“那你可要说话算数啊”,仓央嘉措一脸真诚地承诺着:“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人们不知道,仓央嘉措在成为雪域最大的王之后,夜里偷偷出宫去幽会的那位姑娘,是不是他那个恩爱至深的两小无猜。但是,人们却知道,在那个月黑雪沉的夜晚,当他把一串爱深情切的脚印留在返回寝宫的路上时,苍天所给他降临的灾难。当爱的火焰把这个多情的活佛溶化为情痴的那一刻,他肯定不会想到,他留在雪地上的那一串脚印,对他意味着什么。尽管它是一串艰辛的爱痕与深沉的践诺,可是它却是一场灾难的符咒,它出卖了他。这串脚印,在顷刻间就化作一副世俗的枷锁囚禁了这个雪域最大的王,同时它又化为一把神权的利剑,斩杀了那位钟情于他的姑娘…… 

作为世间最美的情郎,仓央嘉措营造了一个“酷怜风月为多情”的神话,但是作为雪域最大的王,他却无法祛除一个“千里佳期一夕休”的悲剧。事后,他对这段魂断雪域的情话写下了一首诗,“夜里出去找情人,天明下了雪了。脚印留在雪地上,秘密也没用了”。但他却没有为这段爱情悲剧留下任何悲怆与伤痛的文字。然而,所有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却都很伤心。为了这个世间最美的情郎,更为那个为爱殒命的姑娘。人们在诅咒那场大雪邪恶的同时,更多的还是哀伤那一串留在雪地上的脚印……

多年后仓央嘉措写下了一首非常伤感的诗,人们在读这首诗的时候,总会联想到他那个情窦初开的初恋: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

然而在读到他另一首诗的时候,人们所联想到的,却是他在那次爱情伤痛之后对生死的看淡,对世事的大彻大悟: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

也是的,活佛也是人,活佛也有他爱的心灵寄托,因为爱情是全人类的一个共同信仰!

 

1705年,仓央嘉措在政局动荡与权力倾轧的漩涡中,王冠旁落。1706年,康熙大帝下旨将仓央嘉措押至京师,以示惩罚和警示,其实就是去接受审判。

仓央嘉措在艰辛的被押解途中,卑微到不得不在士兵粗暴地推搡中踉跄前行,作为雪域最大的王,他只能是嘴里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无奈。一脸苦笑,满怀绝望……

这是1706年的冬天,青海湖畔月黑日隐、寒风凛冽,仓央嘉措在押解途中病倒了。这位世间最美、才华横溢的情郎的人生步履,终究没有能跨越唐古拉山口。他将一生的传奇,无奈地终结在了这个奇寒无比的驿站,他不得不把他众多无解的遗憾,留在了古老的青海湖畔。这一年他只有23岁。

仓央嘉措在人生最后的押解苦旅中,还是幸运与欣慰的。因为,有深爱着他的一位姑娘达娃卓玛全程陪伴着他。这位痴情的姑娘,一直陪着他艰难缓行到青海湖畔,陪伴他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后的岁月。从史书上留下来的有关仓央嘉措最后的一点痕迹来看,达娃卓玛应该是,最终陪伴他在青海湖畔消失的。这段神奇的传说,给后人留下了一个生死难测的遐想。但是,善良的人们还是坚信,仓央嘉措与达娃卓玛的真情,就像随风飘扬的经幡一样,永远定格在那片神圣的土地上。他们忠贞的爱情,定会穿越繁闹的俗世、固化的伦理、无涯的时间,再也不用向四季起誓而得以永恒。据说,仓央嘉措就是在他这样的人生唏嘘与感慨中,写下了他最后的一首情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对于仓央嘉措的死众说纷纭,至今没有一个定论。有人说他是病死的,其尸骨被随意弃置在了青海湖畔;也有人说他是被拉藏汗秘密杀害后“毁尸灭迹”的;有人说仓央嘉措是在看淡生死,为防押解进京后受辱而自杀的,也有人说,他是在青海湖畔打坐时自然圆寂的……但是,我却不愿意去相信这些是是非非的揣测,我更愿意去相信的,是一个能令人欣慰一些的传说。

在这个美丽的传说中,说是仓央嘉措在那个风雪弥漫的青海湖畔幡然醒悟,对酷权加身的束缚终于采取了叛逆的反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竟然从千军万马中脱身而出,与情人隐居潜行,远走高飞于诗酒风流的逃亡之路。至此,仓央嘉措终于活出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洒脱人生,也成就了他一个传奇浪漫的自由灵魂。

尽管,传说无法使人揣测出一个不知所终的结局,但仓央嘉措终究还是给后人留下了一个浪漫而至死不渝的传说。他的离世,不仅是一个生命的终结,更是一段历史的落幕。作为雪域最大的王,他仅有十年被囚禁在布达拉宫高墙之内的活佛生涯,而且这段并不怎么辉煌的至尊人生,终究还是结束在了冷冷清清的世态炎凉中。但是,作为世间最美的情郎,他终究给喜欢他、挚爱他的世人留下了一首首永远被传诵着的情诗,留下了一个个永远被铭记着的传说,从而他也真实确切地活在了怀念他的人心之中。从这个意义上讲,仓央嘉措并没有离开他热恋的凡尘远去。

仓央嘉措的神秘消失,正好印证了他写下的一首情诗:“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仓央嘉措是一位诗意与悲剧并存的情僧。是一位才华横溢、文采飞扬的诗人。他的诗作不仅是藏文化中的一块瑰宝,也是中国文化,乃至世界文化史上一道亮丽的彩虹。他用他短暂而炽热的生命,诠释了爱与自由的真谛。他用人生的真谛谱写了一个不朽的传奇。尽管,他的悄然离去已过往了三百多个春秋,但他那些精美的情诗与摄人的神话,却一直在高原劲风的回荡中流传于世,经久不衰。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那一日,那一月,那一年,那一世。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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