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安身立命
宁远西部的中和,四周青山环抱,东南有一小口,中央是个盆地,有良田千顷,偶有丘陵隆起,一条河流自西北蜿蜒而来,沿东南斗折蛇形而去,整个地形似像一个口袋子。这里虽比不上“天府之国“,但民风淳朴,没有战乱。百姓还算安居乐业。听大人们说,日本鬼子从北路爬到过中和的西山口,指挥官用望眼镜观察这里的地形后,怕吃暗亏,不敢轻举冒进,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地走了。中和成了宁远唯一没有硝烟战火的世外桃源。
祖母拉着父亲,历尽千辛万苦,游走在这个几乎世与世隔绝的中和墟一带,寻找安身立命之处。
来到中和,祖母决定结束讨米要饭的流浪生活,打算重新成家。可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又拖着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孩子,谁愿意收留他们母子俩呢?
天无绝人之路,在流浪途中,还是遇到了很多好人,有一天,母子俩经过一个叫邓家的小山村,一位老太发善心,把祖母撮合到一位姓邓的人家,家境不是很好。男的死了老婆,靠种田烧炭为生,家里有三个吃长饭的孩子,三间土矮房,用稻草盖的屋顶,屋里黑咕隆冬,但能遮风挡雨。年前红薯饭就小菜有个温饱,可过完年之后,日过越过越紧,到了青黄不接的上春,吃饭就成了大问题,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直接原因是家里多两张嘴,而且祖母又是小脚,上不得山下不了地,只能做些家务,庄稼活帮不忙;间接原因是年份不好,遇到旱灾,收成不好。因此,一家人日子越过越寒酸。还有,父亲是随祖母下堂,继父对他不冷不热,不闻不问,难免产生寄人篱下的凄凉。
农历三月的一天,天灰蒙蒙的,还下着毛毛细雨,祖母噙着眼泪,背着个破包袱,撑一把破纸伞,踮着一双小脚,拉着父亲离开了邓家。邓家男人站在门口,默默无语,没有挽留,只是无奈地看着这对孤儿寡母,渐行渐远……
这场短暂的婚姻,非但没有挫败祖母的生活意志,相反,还给了祖母一个启示:那就是再柔弱的女子,都不能靠天靠地,更不能只依靠男人来生存,一定要自立自强。
祖母一边行走,一边盘算着重操旧业开药铺来谋生,但身无半文,怎么开得了药铺,倘若到中和墟逢场摆个草药摊子,既可自食其力,又能行德积善,岂不两全其美吗?
好人有好报,正当 祖母为住所发愁时,奇迹般地遇到了一个心地善良老太太,她把自已一间废弃的破屋借给祖母住,还认祖母为干女儿,祖母千恩万谢暂住下来。平时带着父亲到山坡田旷寻来百草,配制成药,逢中和墟赶场,母子俩背着草药,求临街的铺子老板借两条凳子,铺上门板,一边行医卖药,一边广结善缘。说来真怪,祖母的百草还真的医好了不少的人,名气也越来越大,生计问题总算有了着落。
但祖母是外乡人,孤儿寡母,长时间在江湖行医,难免会遭人非议,再说长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个滋味儿,不如找个本分男人,成个小家,母子俩也有个靠山。
祖母的干娘既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她看出了祖母的心思,托媒人四处打探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媒婆回话了:绿缘水路的唐家村,有个老单身公,无儿无女,会一门手艺,是泥水匠,名叫唐财宝,兄弟姊妹七个,他在家排行老满,因为患有哮喘,天气变凉,就咳嗽不止,所以三十几岁未娶上亲。父母分得他三间半瓦房,有牛栏猪舍,比祖母小两岁。
祖母听了干娘的介绍,点了头点头,算是答应了,但成婚的前两天,祖母向继祖父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不能虐待她的儿子,二是要坐轿子明媒正娶。继祖父本来就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又从未娶过亲,他觉得祖母提的要求一点都不过份,这些都是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做得到的。于是他满口答应,但他也向祖母提了两个要求:一是祖母嫁到唐家后,孩子要随他姓唐,二是孩子不能叫他叔叔,要叫他亲爹。说完之后,他还主动向祖母和父亲作了保证:成家后一辈子对祖母好,还要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父亲。事实上,继祖父后来不但一辈子没有跟祖母吵过架红过脸,而且一辈子对我的父亲,以至后来对我的母亲都像亲儿女一样,尤其对我们兄弟三人,更是恩重如山。
双方对这桩婚事都还算满意,于是祖母由她干娘作主,继祖父择了个良辰吉日,明媒正娶祖母,成亲的哪一天,继祖父请来鼓师乐手,吹吹打打,炮响放了两箩筐,并用四人抬的大轿把祖母和父亲迎回了唐家。从此祖母和父亲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祖母从此悬壶济世,拯救苍生,来求医的人也多了起来,自然一家人的生活也越过越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