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或许是被阴谋侵蚀已久,所有的相遇都成了刻意的安排,缘分是这样的,心也不见得忠诚,她只用了一眼,用剑也挡不住那力量,就此沦陷。
我是江湖剑客李不白,此后,我的剑不再出鞘。
她是将门之后秦菲儿,之后,她成了我的姑娘。
……
初见,长安。
且从当年入京伊始,大唐元年,国泰民安,百姓盛行习武之风,弄枪耍剑者不在少数。我爱耍剑,剑法颇为独特,绝大多数情况下,没人能与我比剑。
直到,我遇到她。
朱雀长街是皇城外的权贵之地,往来驱马者甚少,哪怕是达官显贵到了这街上,也要下马步行,过了朱雀街,方休。
那日,酒且过了三巡,意识想来应该是清醒的,手上是折扇,上面三个大字我记得清楚“及时行乐”,腰上系着的是我那把白琉璃,前面……前面是……
“让开啊!”
马蹄声急促,从远到近,那女子的声音颇为清脆,转而便是嘶吼,这倒有些失了小家碧玉的清新,这姑娘倒不如鸣凤阁楼里的那些四房头牌了,提起怀里的酒壶就往喉咙里灌去,再细细一想,哪来的声音,眯着的眼睛往那朱雀长街尽头看去。
她手里扬着长鞭,一身的戎装,大唐不见女将啊,这是何方神圣?想来未能等我再往细处思考,长鞭挥扬,如蛇吐信,下一刻便要撕裂我的脸。惊慌之间,长鞭击碎了手中的酒壶,在炸裂的一瞬间,白琉璃出鞘,长鞭被剑刃所斩断。
眼中的肃杀流露,烈马惊慌,双蹄窜起,离地约有一人高,停在我眼前仅有半尺距离,马蹄底下挥起来的泥渍险些溅到我脸,好在有那把折扇。
那姑娘死死拽着缰绳,几近直立的马儿,这背上又岂是这样好坐的?
姑娘终究是架不住马儿受了惊的疯劲,马背上被折腾的有些吃力,见机跃起,翻上马背将姑娘揽入怀里,落地,忍不住一个饱嗝,吐了姑娘一个满脸酒气。
那马?本想跑,却不曾想被我拽在手心,动弹不得,唯有老老实实。
姑娘手里的鞭子还剩下半截,脸上惊讶之色还为褪去,被喷了一脸酒气依旧木然,直愣愣地看着我,脸上有些痴色。
“喂?!”那只揽着她的手捏了捏她的肩膀,好一会儿,她才定睛回过神来看着我。
不等她吐出半个字来,身后便追来了皇宫禁军骑兵队,为首那人我知道,大唐名将秦威虎,虬髯胡须,黑脸国字脸,鼻如勾,眼似剑,师傅与我说道过这家伙,听闻双鞭天下无敌,与他是同门师兄弟,可一个学的是鞭法一个学的却是剑法。
不多时,马蹄声便静了,齐刷刷静立在我面前,萧杀且肃静。
“哼!怎得,小儿焉敢对小女如此无礼?”秦威虎翻身下马,将女儿从我手里拉过去,显然是见着这一幕有些生气,眼神颇为凌厉。
那姑娘将头盔摘下,露出真容。
风将她的黑发吹散,撩开发线,秦威虎只管是吼叫,我的眼里只剩下了这姑娘模样,那被头盔所遮蔽了的容貌,竟然如此惊为天人。
脸庞走了几个红晕,散开,从两颊往耳朵根部游走而去,她一对剑眉底下卧着的那双眼睛,怕是将黑夜里的星空都给装了进去,往下的鼻梁挺拔,似勾,却又没有秦威虎的倒钩鼻那样夸张,薄薄的红唇翘了起来,我的心里的弦开始乱了。
看得痴迷,若不是秦威虎凑近了身子,险些挥动他那拳头砸进脸来,怕是姑娘也不会猛然间花容失色,惊呼不已,若不是这样,怕是我也不会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爹爹……不要!不关他的事!”她将玉手捂在小嘴上,另一只手扯着秦威虎的袖口,声音还是那样好听,如翠铃,我的眼里没了神,都被她勾走了魂。
再回过神来,秦威虎的老脸横在我的眼前,一手拽过缰绳,阻隔了我看向她的视线,眼中的敌意有些明显。
倒是走之前他打眼瞅见我腰上的那把白琉璃,许是想起来了什么,“你是剑老鬼的徒弟?”
“嗯,对。”
“可知我是谁?”
“知道。”
“那你怎不叫我师叔,你这后生当真无礼!”他脸上吹胡子瞪了眼,显得有些气愤。
“你也没叫我侄儿,师傅说过师叔不能乱认。”我自然认得他,但不能丢了面子,不如不认。
倒是她笑了,她这一笑,花容都失了色,嘴角泛起了两个浅浅的酒窝,走上前来,“这么说,还应该谢谢师哥了,不知师哥尊姓大名?”
“李不白,师妹芳名?”
“秦菲儿,师兄叫我菲儿就好。”
秦威虎指了那匹烈马与我,随行其后,也算是一种邀请。
……
入了将军府,将军反而没了将军的脾气,府邸内院两旁摆满了刀枪剑戟,径直走向院落中间,挑了一柄三尺青剑,剑刃晃动,通体泛着白光,倒是有与白琉璃一较高下的气势。
“出剑,看看剑鬼的徒弟都学到了他的什么本事。”见我迟疑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反而有些耍泼之意,“怎的,还不出剑?你这后辈当真如此不给面子?”
“师傅说,出剑要有缘由,胜负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出剑……”
“真是可气,打架,如何能不分出胜负?”言毕,秦威虎手中剑横于胸前,杀气凛然,大唐武痴,其名不凡。
剑刃破空而至,白琉璃与那青剑剑刃触及,剑已出鞘,“侄儿无礼了……”
剑上走了十招,秦威虎的力气果真是生猛,剑路稀奇古怪不说,光是那混杂的力量便难以招架,虎口被震得生疼,一把剑愣是让他耍出了狼牙铁锤那般的力气,这青剑也不是凡品,这番折腾也未损伤半分。
秦威虎见这剑法非他所长,这青剑放置一旁,撩起这一旁的双锏,那呼啸之声便让人对这重量知晓一二,转眼看着手上的白琉璃,颇有一种看着水灵的姑娘即将被糙汉子摩擦摩擦的感觉。
那画面……有些惨烈。
好在秦菲儿端了一盘果什,从院外进来,此时的模样比那戎装俏丽的多,头戴花簪,身着彩裙,上身隐约可见几抹香艳之色,脸上粉黛微熏,勾勒那眼角的几丝娇媚,她抬眼看来,手里的白琉璃都为之一颤。
近了,腰上系着的那香囊着实有些奇香,她拿了个香果子递过来,忽闪的大眼睛灵动异常,嘴角一闭一合都恰到好处,许是看得确实有些久了,她塞了香果入我怀里,扭过身去,有些羞答答,“师哥,你吃。”
这一声,化了,白琉璃都听软了。
“侄儿,你吃!”秦威虎倒是会找机会,提了个大家伙撞我胸口,挤进怀里,语气里是十足的醋意跟狂野的粗糙。
这胸口,撞地有些狠……
“爹……”菲儿转过头来,脸上是无奈之色,站在原地抖动着身子,示意着不满。
胸前那抹春色犹为明显了几分,咕噜几下,口水吞肚,这胸口也就不疼了。
夜里的饭菜美味得很,秦威虎的脸色反而难看许多,菲儿不住的加菜,他拼命的把菜倒在碗里,愣是看呆了众人。
……
再见,屋顶。
月色还是朦胧的美,酒还是孤独的时候甜,跃上将军府顶,砖瓦都显得冰冷,寒气四溢。
她推开了窗,正巧是对着我,眼里皆是好奇之色,问了些许问题,诸如上面往下看是什么样子,是怎么上去的,屋顶是不是能看到更好看的风景……
再后来,她遣散了丫鬟,非得找了个“已经睡着了”的理由,也是让我有些无语。随后,她想上来看看,我便搂着她的腰,踩在墙角,几步便登上了房檐。她险些未能站稳,一个踉跄便要往底下摔去,巧了,伸手将她往里揽的时候,不小心亲上了。
她脸通红,红到了耳朵根,她不信没有灯火能看得如此仔细,我凑近她耳旁告诉她,月亮可以证明。
她转过身子去不言语了,看着这月下的长安,静谧的有些可怕,好一会儿,她指着皇宫那方向,“那儿是我皇帝哥哥的家,他最疼我,在那儿,他陪我看过月亮,可是太吵,太闹,我不喜欢。”
“皇宫多闷啊,外头可好玩了,卤肘子,烤乳猪,羊肉串,酱香排骨,叫花鸡,吃的要什么有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往上是草原,往下是江南……”
她看着我讲了一大堆,听得入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讲完了啊?你去过那么多地方?”
“我师傅还在的时候,带着我到处跑,他让我与别人比剑,实际上就是让我给他骗酒喝,这么多年,我打了很多架,只要赢了,就有人求着师傅指点一二,我们就能吃上一顿饭。打着打着,师傅没了,我又多了个剑圣的名头,反而不愁吃喝了。”我摸着白琉璃,手里的酒在月光下照的发亮,那老头的模样在月下勾勒的清晰,而我的视线却险些模糊。
“我也想去……”
“嗯?”我扭过头去,她眼里满是向往,“那为什么不去?”
“皇帝哥哥想让我陪他,爹也想让我与皇帝哥哥在一起……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想嫁给皇帝哥哥。”
她的眼里有些迷离,轻轻仰着头看着月光,红晕散去,秀色欲断,眼却融尽了柔情。
“我去跟他说说?”几口烈酒下肚,火烧心头。
她眼睛一亮,扭着头过来看着我,眼里惊讶之色犹为浓烈。
“师傅说过,皇帝是他徒弟,是我师兄,要是我有一天有所求,可以带着白琉璃去找他,他认识这把剑……”
秦菲儿夺过我手里的酒,囫囵几口,上下牙齿撕咬,眉头锁到打颤“那如若皇帝哥哥肯,你会带我走吗!?”缓过了烈劲儿,她方才把话一口气吐了出来。
险些呛到,“咳咳,我……”
“你都亲过我了,你要是不带我走,我爹可……”
“不不不,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借个肩膀靠一下。”
她一改了方才的娇羞模样,手指勾了勾,靠在肩上,温热从肩膀侵袭入了心坎。
……
长安,再见。
秦菲儿一早便在门外等我,推开门便挽着我的手上了轿子,众人有些狐疑,不敢多言语。
入了宫,秦菲儿比自家庭院还熟络,四处带着参观,一路上御林军遇着了不少,看着我皆是惊讶之色,低头只顾呼着公主,也不敢多言语。
她推开御书房的大门,招呼着便往里进,在这里等皇帝早朝归来。
书籍诸多,桌上散乱着数张留有皇帝笔迹的宣纸,张狂又富有苍劲,字迹之间不乏剑意的流露,想来,是个出色的剑客。
香过了半柱,秦菲儿也没闲着超过半刻,御膳房的人排着队的送着果实茶点进来,一批又一批,不重样,反而这姑奶奶没多看几眼。
皇帝这才进来,气宇轩昂,眉目之间是剑意是伺机浮动,他入了书房,第一眼看过菲儿,后面三眼,皆露在我的眼眶底下,他扎了三下眼睛。身后随之进来的是秦威虎,这家伙吹胡子瞪眼,不曾露过半点好脸色给我看,倒是习惯了。
“师弟。”
“师兄。”
“菲儿,你便是要跟他走,才不愿意留在皇宫?”
“是……嗯!”
秦威虎本想上前做些甚,皇帝示意不必,外头是块空地,庭院空旷,他示意去外面过上一招。
他很干脆,摆好了阵仗也不多言,金龙出鞘,呼啸而至,剑气已然大成,天地皆为之变色,老酒鬼的凌厉他学到了精髓,又混入了秦威虎的霸道,这剑,不好挡。
化身入剑,人不动,剑不动,心动,剑意凛然,白琉璃出鞘。
他停在了半指前,不动了。
低沉片刻,“带走,有些本事。”
倒是走之前多瞟了几眼菲儿,菲儿显得决然,秦威虎更是无奈。
此后,她便成了我的姑娘,不过却不许我再用剑。
“因为皇帝哥哥不喜欢别人比他强,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以后受欺负了,我保护你!”
“哈……我其他功夫也了得,不如,嘿嘿嘿……”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