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年了,社里提前半个月就放假了,今年冻天多,道路结冰厉害,山也封的早,我每日在家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出门遛克里斯——狗。
在一片欢喜中,迎来了二零一零年农历新年。炮竹声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此消彼伏。绚丽的烟花,在昏暗的天空中洒下对来年满满的期许。
夜晚,我从母亲家里走出来,已是凌晨两点。母亲执意要送我,我拒绝了,天太冷,不忍心她再受苦。
沿着街灯,独自在道上走着,灯光把我的身影拉的老长。呼啸的寒风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由自主的拉紧高领毛衣。
十来分钟的路程,我断断续续走了半个钟头,边走边思考着一些事情,过了这个年,就是本命年了。
这样的夜晚,差点雪,再差一个人,能够走着走着就白头的那种人。
钟声一过十二点时,我就给社里的每个同事群发了新年快乐,得到的也是同样的新年快乐。所有的的亲戚朋友也都发了祝福短信。
唯有张青,我用心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新的一年,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愿你一路上,有良人相伴。
可是一直没能等到她的回复。
到了家门口,推开屋门,灯是亮着的,以为是进贼了,转念一想,自己去母亲那里之前,特意留了一盏灯,怕的是深夜回来,面对漆黑的屋子,再添加孤独感。
躺在床上时,我一个苏州的朋友季远,发来信息:小南,新年快乐,合家欢乐。
这是我两年前去苏州寒山寺带团遇到的一个游客,本地人,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只知道是做空间设计的,具体设计什么没有问过,交往不深,逢年过节都会有短信问候,金秋十月季节,还会给我寄大闸蟹过来。
我对海鲜过敏,都给了李依依,依依是我舅舅家的女儿。
我当做没有看见,把手机扔在一边,准备睡觉,安娜在我的床上已经呼呼大睡,下辈子真想做个猫咪。
第二天清晨,大年初一,迎新年第一天,鞭炮声从我凌晨三点睡着后就一直没有停过。
我被隔壁六叔家的鞭炮声吵醒后,脑子一片混沌,两眼空空,以为自己来到了叙利亚,被炸醒了。
头晕乎乎的,没有精神,我躺在床上,和安娜玩着,我给安娜穿上自己缝制的背心小裙,随后又去为她剪指甲,最后让她继续睡在我的被窝里。
突然手机滴滴的两声,又吓的我心悸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山寨机的声音太大了,家里这会儿又很安静,本来胆子就小,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专注打扮安娜的我着实吓得不轻。
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串陌生的177开头的号码,好奇心驱使我打开短信,只见:
“Hi, I am Eric.How are you, 我在黄山,能约你见面吗?”
我脑子里快速的搜索着关于这个冒失的外国人的一切相关信息,几十秒后,我想起来是去年在黄山问路并且给了他一把折扇的那个澳大利亚小伙子。
原以为人生不过逢场作戏,当初给了他号码,并没有希冀我们能有什么交集,完全是出于社交礼貌而已。
虽然想起了这个人,但是脑子里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个子很高,我们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下,挥手告别。
他还亲了我的手!对,他亲了我的手。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亲过呢。瞧,我记不清他的长相,但是我清楚的记得他亲了我。
我又想多了。这都已经快是四个月前的事情了,他怎么又来旅游了?
“你好,Eric,新年快乐,Its been a long time havent see you again。”
“你可以跟我说中文,我想学习更多地道的中文。”秒回的速度他又发来了消息。
“你在黄山哪里?”
“小南,我从澳大利亚带了礼物要送你。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
他记得我的名字。
新年第一天,我们这里一般不出门拜年,本想在家安静的度过一个美妙又清静的一天,奈何又抵挡不住内心的好奇,想去一探究竟,便和他约好在环翠堂见面。
快速起床,套上羽绒服,穿上雪地靴,拿起包就准备出门,关门的一瞬间撇到镜子中的自己,由于昨晚没有睡好,脸上泛着油光,有点蜡黄。
突然想起,好像还没有洗脸。
梳洗完毕之后,觉得还是有点不妥,打开化妆包,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终究是年轻娇嫩的皮肤啊,只需薄薄一层粉底,再打上口红,瞬间就元气满满。
出门之后,发现天气可真冷,没带手套的我把手插进口袋,整个身子缩在大大长长的橘色羽绒服里,活像一个行走的大橙子。
打了车来到老街,由于是正月里,街里的游人并不多,熙熙攘攘的。
老远看到环翠堂门口站了一个裹着大围巾,戴着湖蓝色针织帽,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高大男人在门口站着,把手放在嘴边哈着气。
“难道是他?”因为从外表看不出是个外国人。我这样想着便朝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掏出手,说了一声Hi。
“HI.Long time no see. How are you .Look you,so pretty.”果然是他。
好听且富有磁性的英语传到我的耳朵里,麻酥酥的。
“好久不见,新年快乐,你一直在中国吗?”
进到餐厅,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他为我拉开座椅,然后招手示意服务生,点菜。作为东道主,我点了几份当地比较有特色的徽菜。
“Happy New Year,新年礼物,小南。”他把拎在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递给我。
我心里一惊,本能的想客气拒绝一下,转念一想,国外的人不了解中国送礼国情,断然随意拒绝,有伤对方自尊,此时应该大大方方的收下,然后说声谢谢。
我收下礼物,放在桌角。好奇心使我想更多了解他。
“怎么突然想起找我来了,你是一个人在中国,还是?”我问了很多问题,Eric不厌其烦的一一为我回答。
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查户口的。这时服务生上了第一道菜,是臭鳜鱼。
“这条鱼味道很奇怪。”
“这叫臭鳜鱼,闻起来臭,吃起来很香很嫩,你尝一尝看。”
Eric夹起鱼身上一块肉,放进嘴里,细品之后,觉得味道很不错。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用筷子夹鱼很熟练,我以为外国人都只会用刀叉。
“你知道吗,臭鳜鱼是我们徽州当地一大特色菜,很多游人都慕名前来吃,而且鱼要当天腌当天吃,鱼肉才嫩滑有弹性。在腌鱼过程中还要掌握好盐的用量,不能太咸,不然就变成咸鱼啦;但是也不能太淡,否则鱼肉就会腐败,到时候就真的变臭了。”
“eh…好吃。你也会做是不是?”Eric看向我,向我投来膜拜赞赏的眼神。
“我当然会做,小意思啦。”其实我只会吃,并不会做。
聊天得知,Eric现在是这边一所国际学校的老师,学校离我家只要过一个红绿灯隔一条马路就到了。前几日刚刚申请调动过来的,上次能够在黄山偶遇他,也正是他们学校总部派他来研习的。
“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见到你了?”我打趣的说道。
“Welcome,欢迎骚扰,我住在第五大道。”
“你是一个人来中国的吗?”
“还有我的中文老师Rose,不过她是南非人。”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大男人来到中国,第一件事竟然是约见自己,不免有些感动。
“这是什么食物,好吃。”
“鸭血。”糟了,我好像忘记了外国人不吃血,内脏之类的,甚至看到鸡爪都要恶心反胃的那种。
“Blood,嗯,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我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来这个外国人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