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科幻:《雕塑师》

      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

      从绝缘文明的先民在黑色的石板上写下第一个粗陋的白色字符开始到今天,绝缘文明,从从被正式定义为文明开始已经经过了六万个时光年轮了。这一天是绝缘文明诞生以来最盛大的节日。

      领主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今天,领主不再像往常一样阅读那些由辨识符号组成的庞杂文书。这是他几十个时光年轮来第一次休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无比的空虚。他从王座上起身,在空荡的大殿里来回踱步,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大殿外,几颗暮年的红巨星被引力画笔重绘成了几束灿烂的焰火,在绽放了耀眼的花火后,红巨星被画成一条条像河流一样的长长缎带,被卷曲在一起后,丢进了一个漆黑的奇点里处理掉了。

      领主察觉到,大殿里响起了另一个脚步声。领主看到了那个闯入者。他从背后抽出了他的长剑对准了那个方向,简并态的剑身发着令人胆寒的白光。

      那个闯入者朝着领主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便出现在领主的身前。那人穿着深灰色的斗篷,和大殿的颜色几乎没有分别。不同的是,他的斗篷一角有一块白色的印记,那是雕塑粉的印记,领主大概知道来者是什么人了。

      “你是来干什么的?”领主收起了长剑。

      那人忽然单膝跪地,将一只手撑在地上,头深深的弓了下去。“我的王,绝缘世界最崇高无上的统领,我只是一个卑微的雕塑师,斗胆闯入了您神圣不可侵犯的王权大殿。”

      领主问:“谁让你进来的?”

      雕塑师回答:“您最忠诚可靠的臣子大主教。我在神圣的神殿里恳求大主教,希望他能带我来觐见您。”

      领主抬起了头,大声说道:“我的大主教,出来验证一下这个雕塑师的话吧。”

      大主教从领主的身旁的一片空间里走出,他拿着一根主教权杖。

      大主教对着领主深深的鞠着躬:“我的王,这个雕塑师说的话没错。他说,他来自于您尊贵王国遥远的一个星系,他想为您创作一个绝缘文明史上最宏伟的雕塑。如果我的行为有什么罪的话,我恳请您的原谅。”

      领主说:“不,我的大主教,这没有罪。我想看看,这个雕塑师能创作出怎样的作品。”

      雕塑师突然俯下了身子,哭泣着感谢着领主:“我的王,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恩许的。”

      领主询问雕塑师:“雕塑师,你需要什么工具来完成这件作品?”

      雕塑师用卑微的语调说道:“不,不,我的王,我不需要那些繁杂的工具,我只需要一支引力刻刀和一张强互作用力磨砂纸就可以了,我希望您,我的王,能给予我这两件简单的工具。”

      领主打了个响指,两名弯着腰的仆役从空间中各拿着一个托盘走来。一个托盘上放着一支引力刻刀和一张洁白的强互作用力磨砂纸。仆役把托盘上的工具递给了雕塑师,雕塑师接过工具,颤抖着站起身来。

      “我的王,我需要一片空间,这片空间将会是这伟大雕塑的原料。”雕塑师向领主询问。

      “就选择那片吧。”领主指向牧夫座的一片区域,那片区域闪着绚烂的星光。“那里叫牧夫座星云。”

      领主带着雕塑师,进入了高维通道。在通道里,他们走了三步后,就身处在牧夫座星云的中央了。

      雕塑师说:“我的王,我可以开始了。”

      雕塑师先拿起刻刀,对着一片年轻的星团开始了雕刻。星团里还未出生的恒星被刻刀刻成了规整的多面体:有的是实心的,有的是空心的框架。那些被刻刀刻下的物质被雕塑师用砂纸打磨的光滑无比,然后,雕塑师用刻刀把这些光滑的物体课程一个个公式和字母,再完美的排列起来。多面体在雕塑师的指引下移动,和那些字母公式一个个对应起来。而那些游离的星际物质则成了一条条直线,把公式串联起来。

      不一会儿,这一片星团便成了无数组合的公式,像是一页宇宙的数学笔记。公式统一是纯净的白色,而几何图形则是拥有多种颜色,十分清晰。

      “我的王,”雕塑师对领主说,“这一部分叫做“数学之美”,正是因为这些公式和图形,我们的文明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错。”领主说。

      他们又来到了另一片区域,这片区域有很多成熟的恒星和行星。雕塑师拿着刻刀,把行星刻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图案,把恒星的物质融成粉末,然后画出一条条怪异的线条。随后,雕塑师拿着刻刀,沾上如丝绸一般顺滑的液态水,在这幅作品上潇洒地涂抹,行星的表面被刷上了涂料,恒星被涂料洞穿了结构,但并没有解体。突然,雕塑师发现一条画迹上出现了几点黑斑,雕塑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对领主说:“我的王,我发现雕塑上的一个小点上有一群生命,他们正拿着重原子聚变的武器攻击这作品的一处画迹,我的王,我要怎么处置这些小东西呢?”

      领主说:“消灭他们,这是艺术,他们在毁灭艺术。”

      雕塑师拿着刻刀轻轻锛去了那些黑点,他看到那些小生命在空寂的宇宙里痛苦的挣扎,他们的武器成了一堆废物,他们的母星被液态水完全的淹没了。雕塑师不想理解他们,也毫不同情他们。在雕塑师看来,它们如同自己练习的雕塑时那些爬在作品上的小虫子一般没有意义。

      雕塑师继续拿着刻刀在这片区域作画着。当他结束创作后,领主皱了皱眉:“这作品不像是艺术,它很混乱,没有艺术感。”

    雕塑师笑了笑:“我的王,您请看—”雕塑师拿着磨砂纸抹过整个雕塑,整个雕塑被磨砂纸磨成了薄薄的一层,完全没有厚度。这幅画因为维度的变化,开始变幻起来。线条狂乱的舞蹈,图案开始同时扩大和缩小。最后,这一片雕塑成了一片二维的空间,虽然没有厚度,但任何东西都可以从雕塑的空隙间穿过去。

    领主惊讶极了,“太棒了!太棒了!这是一幅最伟大的艺术!这是最伟大的雕塑!”

    雕塑师又俯下身,恭敬的说道:“我的王,我的创作完成了。”

    领主抽出长剑,把长剑和长剑的剑套丢给雕塑师。“这是对你的赏赐。”

    雕塑师接过长剑,又恭敬的鞠了三个躬。

    领主说:“看啊,这片区域被你雕刻的多么完美,只有一个点闪耀着艺术的光辉,而其他混乱无序的地也成了为这幅雕塑保护的真空,我要将你任命为绝缘文明的首席雕塑师!”

    雕塑师感谢道:“我崇高的王,我对您的感激比整个宇宙的原子还要多!”

    雕塑师和领主又回头走了两步,大主教正在大殿里等候他们的到来。领主拿过大主教的权杖,把权杖放在雕塑师的肩膀上,雕塑师立刻双膝跪地,虔诚地闭上了双眼。

    领主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我忠诚的臣子啊,在今天,我将你册封为绝缘文明的首席雕塑师,你将为绝缘文明创作出美妙绝伦的艺术,我对着绝缘文明的一百余亿的子民们,为你册封!”

    从大殿的四周,许多绝缘文明的人民在那一排排座椅上出现了。他们振臂高呼,为这名年轻的雕塑师感到敬佩。”

    大主教走到雕塑师身前,他将雕塑师扶起,交给他一个完全光滑的纯黑色球体。

    “这是你为自己新身份证明的原料,你可以随意雕刻它,我以造物神和伟大领主之名将它交给你!”

    雕塑师谢过领主和大主教,他拿着那把将牧夫座星云刻成了一个巨大空洞的刻刀,在黑色球体上刻了十几下。黑色球体变成了一个正三十六面体,它成为了一个高维物体,这个三十六面体不管从哪一面看都没有一点点差别。”

    雕塑师把它献到了领主的手上。

    “我宣布,这个正三十六面体,从此以后,将会是我首席雕塑师身份的证明!整个绝缘文明绝不容许仿制它,更不容许蔑视它的权威!”

    领主将三十六面体高高举起。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那些红巨星造成的焰火爆炸更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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