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162： 汉纪（二十四）
匈奴车牙单于去世，他的弟弟囊知牙斯继位，他就是乌珠留若鞮单于。乌珠留单于继位后，封弟弟乐为左贤王，封舆为右贤王，汉朝派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出使匈奴。
有人劝说王根：“匈奴有块山岭深入汉朝的国土，一直延伸到张掖郡，那里出产奇异木材，插上鹫鸟羽毛就适合作为箭竿。如果能得到，可以富饶边塞，国家可以扩展土地实利，将军也会有不凡功绩，受益无穷。”
王根就对汉成帝谈论这事的好处，汉成帝想从单于那儿索求，但又害怕遭到拒绝，伤尊损威，没有面子。王根就把汉成帝的意思告诉了夏侯藩，让夏侯藩前去劝说单于答应下来。
夏侯藩来到匈奴，看准时机劝告单于说：“我私下里看到匈奴有块山岭伸入汉朝国土中，一直延伸到张掖郡。汉朝的三名都尉驻守在塞上，士卒数百人居于苦寒之地，他们值守非常辛苦。大单于应当上书奉献这块地方，直接送给边吏，能减少两都尉的守卫士卒数百人，以报答天子厚恩，其回报肯定丰厚。”
单于问：“这是天子的诏令呢，还是使者的个人所求呢？”夏侯藩回答说：“这是天子的诏旨，所以我才替大单于谋划良策。”
单于说：“孝宣、孝元皇帝哀怜我的父亲呼韩邪单于，把长城以北的匈奴土地全都划归他所有。你们所要求的这个地方是温偶涂王的居住地，我不知道那里的地形怎样，请让我先派遣使者询问一下。”
夏侯藩和韩容返回汉朝，后来再次出使匈奴，到了就索要这块土地。
单于说：“我的父兄已传五世，汉朝都没有索求这块土地，只是我做了单于才来索要，这是为什么呢？我已经询问过了温偶涂王，匈奴西边诸侯制造穹庐和车辆，全都仰仗这座山上出产的木材，何况这是先父的领地，我不敢丢失。”
夏侯藩返回后，被升任为太原太守。
单于派遣使者上书，把夏侯藩索要土地的情况报告。汉成帝下诏书回复单于说：“夏侯藩擅自称有诏令向单于索要土地，按照法律应当处死。经过两次大赦，现在已经迁徙夏侯藩为济南太守，不再让他与匈奴打交道了。”
冬十月甲寅日，王根因病被免职。
汉成帝认为以皇太子刘欣既然继奉了大宗，就不允许顾及私亲，十一月，汉成帝封楚孝王的孙子刘景为定陶王，以继奉恭王后。刘欣商议如何叩谢。少傅阎崇认为作为人后的礼仪，不允许再顾及私亲，不应当叩谢；太傅赵玄则认为应当叩谢。刘欣采纳了赵玄的建议。
汉成帝下诏书询问叩谢的情况，尚书奏报弹劾赵玄，赵玄被贬职为少府，汉成帝随后任命光禄勋师丹为太傅。当初，刘欣在年幼时，由祖母傅太后亲自抚养，在刘欣被册立为太子后，汉成帝诏令傅太后和母亲母丁姬仍然居住在定陶国府邸，不允许见刘欣。
不久之后，王政君想让傅太后、丁姬每十天一次到刘欣家探望。汉成帝说：“太子既然继承了正统，就应当在宫中供养，不能再顾及自己的私亲。”王政君说：“太子年龄太小，并且他是由傅太后抱养长大的。她现在来到太子家，只是因为其乳母恩泽，没有什么妨碍。”
于是汉成帝诏令傅太后可以时常来到太子家。丁姬因为没有抚养太子，所以不能相见。
卫尉、侍中淳于长受到汉成帝宠幸，大大受到信任重用，一时间贵宠倾盖公卿。淳于长对外交结诸侯牧守，收受的贿赂赏赐积累达到上亿，他蓄养很多妻妾，沉溺于声色犬马。许皇后的姐姐许孊（音mǐ，米）是龙额思侯的夫人，这时丧夫寡居。淳于长和许孊私通，并借机娶她为偏房小妻。许皇后因为许孊的原因送给淳于长很多钱财，想要通过淳于长成为婕妤。淳于长收受许皇后金钱车辆服装等物品，先后达到上千万，诈称答应向汉成帝报告，立许皇后为左皇后。
许孊每次进入长定宫，淳于长都通过许孊给许皇后书信，欺骗戏弄侮辱许皇后，亵渎轻慢的话无所不说。许皇后和淳于长交流书信，连年送给他财物。
这时，曲阳侯王根辅佐朝政，多年长期生病，向汉成帝请求告老还乡。淳于长以外戚的身份居于九卿之位，其位置仅次于王根。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担心淳于长受宠，在私下里听说淳于长娶了许孊的事情。
王莽在病床前侍奉王根，他借机说：“淳于长看到将军长期生病，心中十分高兴，自认为能取代将军辅政，他甚至已经在暗中安排了官员们的位置。”随后又具体报告了听到的有关淳于长的罪行。
王根大怒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报告呢？”王莽回答说：“我不知道将军的意思，所以不敢说出。”王根说：“你马上前往东宫。”
王莽求见皇太后王政君，详细汇报了淳于长骄横淫逸，想要取代王根，对着王莽的母亲上车，私下里和长定宫贵人姐妹私通，收受其衣物等情况。
王政君大怒说道：“我这个侄儿竟然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马上去报告陛下！”王莽报告了汉成帝，汉成帝免掉了淳于长的官职，遣返他返回封国。
当初，红阳侯王立因为不能接任大司马辅政，就暗中怀疑是淳于长在其中进言诋毁，经常怨恨淳于长，汉成帝也知道这个事情。淳于长应当返回封国，王立的嗣子王融跟随淳于长请求车骑，淳于长通过送珍宝给王融贿赂王立，王立转而为淳于长说情：“陛下既然因为皇太后的缘故，下诏书不再治罪淳于长，就应该不能再有其他惩罚。”
汉成帝对这事感觉可疑，就交给有关部门立案查核。
官吏逮捕了王融，王立命令王融自杀以灭口。汉成帝更加怀疑其中有大奸大恶，马上逮捕淳于长关押到洛阳的诏狱中彻底追查。淳于长招认了那些戏弄侮辱许皇后、谋划拥立左皇后的事情，犯下大逆不道罪，最后死在狱中。他的妻子儿女受牵连迁徙到合浦，母亲若返回原郡。
汉成帝派使廷尉孔光持节赏赐许皇后毒药，许皇后自杀。丞相翟方进又奏报弹劾王立说：“王立心怀奸邪，扰乱朝政，想要倾覆误导主上，属于狡猾不道，请求把其逮捕下狱。”汉成帝说：“红阳侯王立是朕的舅舅，朕不忍心执法，把他遣返回封国算了。”
于是翟方进又奏报弹劾王立的朋党后将军朱博、巨鹿太守孙闳，这些人全都被免掉官职，和原光禄大夫陈咸都返回原郡。陈咸自知被废黜禁锢，因忧虑而死。
翟方进的智谋能力绰绰有余，精通文法官吏之事，用儒雅礼法来修饰法律，号称为“通明相”，汉成帝非常器重他。他奏报事情无不符合汉成帝的心意。在此之前，定陵侯淳于长是汉成帝的外戚，因擅长谋划位列九卿。翟方进独自与其交往，称赞推荐淳于长。等到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罪被诛杀后，其他与淳于长交往过密的都受到牵连被免职。汉成帝因为翟方进是身边的贴心重臣，又一向很器重他，就替他隐讳。翟方进心中非常惭愧，上书请求告老还乡。
汉成帝回复说：“定陵侯淳于长已经伏法被诛，君相虽然与他交往，《书传》中不是说过了吗：‘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君相还有什么疑虑的呢？你要专心工作不要懈怠，按时求医用药保重身体。”
翟方进于是重新起来处理政事，逐条奏报淳于长所厚待的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刺史两千石官员以上共计二十多人，这些人全部被免职。
函谷都尉、建平侯杜邺，平时和翟方进不和。翟方进奏报说：“杜邺接受淳于长书信请托，犯了不敬罪。”杜邺因此被免职，前往封国。
汉成帝因为王莽首先揭发大奸，称赞其忠诚耿直；王根借机推荐王莽接替自己。
丙寅日，汉成帝封王莽为大司马，他这时三十八岁。王莽在同列官僚中脱颖而出，接任四名叔叔后继续辅佐朝政，想让自己的声誉超过前人，于是严格约束自己，工作孜孜不倦，选聘贤良作为掾史，汉成帝赏赐给他的钱财和食邑，全部用来招待士人，生活因此更加勤俭节约。
王莽的母亲曾经生病，公卿列侯都去探望老夫人病情，他的妻子出门迎接，竟然没有拖地的长裙，布裙也仅仅遮住膝盖，来的人都把她当成了王莽家的僮仆下人，经过询问才知道是王莽的老婆，一时间全都震惊不已。他的矫饰做作以博取名声，就是这样。
丞相翟方进、大司空何武奏报说：“按照《春秋》中的大义，用贵治贱，而不是以卑临尊。刺史的官位是下大夫，却要监督两千石官吏，轻重不相合适。臣等奏请裁撤掉刺史，改设置为州牧以对应古代制度。”
十二月，汉成帝裁撤掉刺史，改为设置州牧，官位俸禄为两千石。
犍为郡在河边挖掘到十六枚古代磐石，商议后认为这是善祥征兆。刘向就趁机劝说汉成帝：“应当建立辟雍，设立庠序，陈明礼乐，推崇雅颂之声，推行礼仪，借此来教化天下风俗。如果这样做却不能实现大治，这样的事情从来没出现过。有人说，礼不能兼备。礼以培养人作为根本，如果出现过错，那是用过错来培养人的结果。刑罚的过错，会导致出现死伤。现在的刑法，已经不是当年皋陶时代的法律了。有关部门在请示有关法律问题时，想删就删，想增就增，只是为了处理日常事务。对于增加礼乐一事，由于不敢作为，这实际上等于是敢杀人却不敢培养人的做法。只是因为俎豆和管弦这样的小事小物不具备，就拒绝有所作为。这是以小事物不具备作为借口而放弃大作为，再也没有比这更牵强的理由了。教化相比于刑法，刑法显得较轻，但人们往往舍弃重要的教化，而以较轻的刑法作为急用。教化是用来治理国家的根本，刑法是用来协助治理国家的。现在废弃掉用来治理国家的根本，却唯独重视协助的急用，这就是为什么不能建立太平盛世的原由。仅仅在京师长安，就有很多忤逆不孝的子孙，其中遭受大辟之刑被杀的人先后不断，这是因为他们不通晓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的缘故。汉朝继承了千年后的衰落周朝，继承了暴秦的余敝，百姓逐渐受到恶俗浸淫，贪婪狡诈，不明义理，不是告诉他们教化，而是只想用刑罚驱使，民俗肯定得不到改观！”
汉成帝把刘向的建议交给公卿大臣们商议，丞相大司空奏请建立辟雍。在巡视长安城以南，确定好位置还没有开工。
这时，又有人说：“孔子在身为普通百姓时，却有门徒三千人，现在天子太学中的弟子太少了。”
于是增加弟子员额为三千人，一年多后，又恢复了原来的状况。
刘向自认为受到汉成帝信任，所以经常和宗室进行争论，讥讽王氏以及其他在位大臣，其言辞非常恳切，出自于至诚。汉成帝多次想任用刘向为九卿，却始终得不到王氏的居位者以及丞相、御史大夫支持，所以始终们没有升迁，他居于大夫官职前后三十多年去世。以后十三年后王莽取代了汉朝。
黄其军
作于2025年2月23日（古历乙巳年正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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