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回家爸爸说小叔住院了,想让我找个时间一起去医院看看他,我没回答转身进了房间。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对小叔的事总是反应那么冷淡?”爸爸竟然紧跟着我进来了。
“没啊,我这段比较忙,所以你和妈妈去不行吗?”我淡定盯着爸爸。
“我不知道你和小叔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大家也不是瞎子,这么多年节假日碰面你和小叔说过几句话我们都看得见,他一来咱们家空气就变得不自在,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有什么心结?”爸爸今天好像不依不挠。
“我今天头痛,饶了我吧,改天再说好吗?”我边说边用力把他推出房间,关上门。
这几天北方的天空总是一片雾霾,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此刻不到下午六点,屋里就几乎漆黑一片,小区路灯的几丝光亮顺着窗户的缝隙悄悄溜进来,站在窗户前,望着远处万家灯火,心神恍惚。
前段去书店,看到台湾畅销书作家的书《那些曾让你哭过的事 总有一天会笑着说出来》,随手翻开看到一段话:“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用温柔的方式对待我们,所以我们常常会被别人的无心之过伤害,即使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心底还是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没错,事情是过去了,但是受伤的心情却始终没有过去。”看到这里,心像被击中一样,闷闷地让我无法呼吸,逃也似地跑出书店。
2
我又想起那个困扰我很多年的同一个梦。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啊!”我边喊边往后退,眼看就要到
悬崖边了,再往后一步是黝黑的大海,不断起伏的海浪在没有月光的深夜显得面部可憎。
“来人啊!”我大叫。无人回应。
每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再无睡意,睁眼到天亮。
曾经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研究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希望可以得到某种启示某种冥冥的指引。
其实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乐观、积极向上的人,大大咧咧、直爽的性格颇有北方女汉子的作风。朋友们都觉得我做人做事像阳光一样,温暖通透。
只有自己明白阳光后面的阴影,只有自己知道这漫长过程里的艰难和苦涩。
3
应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那年小叔上大一我读小学一年级。那年寒假正在午睡,二堂哥来我家叫我,说小叔在奶奶家等我有事。
跟着堂哥走到奶奶家的院子里,小叔躺在院子里一把大的躺椅上,周围站了大堂哥、三堂哥和四堂哥,见我来了,齐刷刷看着我。
“把昨晚你拿的东西交出来!”大堂哥看小叔一眼,厉声对我说。
“什么东西?”我被他们的阵势搞晕了。小叔和堂哥们相差年纪不大,从小玩到大,他们四人唯小叔马首是瞻。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眼挺多,你今天交出来,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不交出来的话,那你等着挨收拾吧。”小叔说话了,身体依然躺在椅子上,脚一晃一晃的,我看着直头晕。
“昨晚你是不是来这个院子里玩了?小叔的书包放在这把椅子上,你走后包里少了一百元。”三堂哥见我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补充道。
“我没拿啊!”我大声说。小脸瞬间通红。
接下来的对话我记得不太清楚,就是来来回回的辩解。
奶奶家院子角落里有一个专门堆放杂物的小屋子,没有灯,里面布满了蜘蛛网,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深可怖。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时曾经进去过一次,被吓得整整做了一个月噩梦。
小叔见好声好气问我我怎么也不承认,就给大堂哥使了个眼色。
大堂哥当年正读中学,长的人高马大,一脸横肉。他走过来拉着我胳膊将我推进那间小屋,然后在外面锁上门。
我瞬间吓坏了,开始在里面拍门,大哭。
“你什么时候承认了什么时候开门”,外面飘来大堂哥的声音。
我大哭:“叔叔,哥,我真的没拿!求求你们让我出去吧!”连着喊了十几次,嗓子开始嘶哑,外面除了风声没一点回音。
小屋内一股粉尘的味道,我将身体紧紧靠在门上,不敢睁眼,害怕睁开眼看到黑暗里的妖魔鬼怪张着血盆大口朝我扑来。
年幼的我并不懂死亡,但那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跳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惊恐越来越加剧,我开始有点喘不过气,求生的本能促使我又开始拍门大喊:“小叔,那钱是我拿的,你们放我出来吧!”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此时已是黄昏,光线不强烈,但是我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不得不眯起眼睛,战战兢兢地走出去,小叔他们依然坐在院子里,看着我,眼里有丝大告功成的喜悦。
他们问我钱哪里去了,我不得不编点谎话去骗他们,10元买了作业本和铅笔,十元买了冰棍,十元买了玩具……剩下几十元实在编不下去了, 开始小声哭,继而转成大声哭,撕心裂肺地哭。
就在他们又一次不耐烦时要关我小屋时,爷爷回来了。我一看到爷爷,眼一黑,晕过去了。
醒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睁开眼就看到小叔和堂哥们的脸,堂哥说爷爷刚去我家给我拿东西。
“既然你承认你拿钱了,那么这件事就不追究了,但是你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你爸爸妈妈,假如你不守承诺,那么赶紧还那100块,你听到了吗?”小叔在床边盯着我眼睛说。
我缓缓点了点头。
事情过去的第三天,我经过奶奶家院子,听见大堂哥的声音。
“既然钱找到了,那么小叔你是不是要请我们哥几个去吃一顿?”
3
心理学都知道什么是童年创伤,在很多时候其实自己根本意识不到,但是潜意识就像黑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促使自己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让我的成长变得异常艰难。
中学时同桌新买的表丢了,老师挨个询问,问到我时我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被老师和同学当做嫌疑对象看待了很久。
大学时同宿舍女孩一个什么电子产品丢了,我比谁都卖力去帮她寻找,我甚至想自己掏钱替她买一个放回去。
背黑锅这件事在自己身上变得越来越流畅,一气呵成。
无数次面对自己内心那个无助的哭泣着的小女孩时都希望她快点长大,可以敢于说不,敢于抗争,敢于走出那个被束缚的牢笼。也因为此,开始关注心理学,关注自己内心的成长。
后来读过一段话:“有人问佛,为什么很难原谅别人?很难放下过去的伤害?”佛说:“它们是你拥有的全部,你不断拨弄着你的旧伤,以便他们在你的记忆中保持新鲜,你从不想让它们被疗愈。”
这段话和心理学一些观点不谋而合。我开始积极地改变自己,积极关注自己内心,呵护那个曾经哭泣的小女孩,让她从哭到笑慢慢成长。
今天的自己行为上几乎不再受到以前的烦扰,虽然偶然间还
会想起,但是我明白那段生活终于彻底成了过去。
陈默安说的很对,那些曾经让你哭过的事,总有一天会笑着讲出来。
4
我想了想,打开门跟爸爸说:“这个周日我和你们一起去看小叔吧。”
一夜无梦,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那么清亮,那么美好。
刷牙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再见,那个哭泣的小女孩!”
愿世间的孩子都能受到善待,愿我们的成长再没有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