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新安了扇窗,欧式风格,纯白色的木制框将每边窗扇划成了三个小格,玻璃很透很亮,窗外侧是一个黑色铸铁的花架,上面什么花儿都没放,空空荡荡。女主人对这扇新窗很是满意,天天都要在窗边待上很长的时间。
第一天,她推开了窗,把脑袋伸出窗外,左偏着脸,闭着眼,狠狠吸了一大口外面的空气。似是本能得感受到了刺目,她伸了她右手上扬,挡在了额前,眼睛慢慢虚开一条缝,感受着斑驳的光,她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在阳光里泛着七彩的光。再眯了两眼远处的美景,女主人惬意的缩回了前倾的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把窗轻轻合上。
又一天,女主人再一次推开了窗,没有将身子伸出去,左手端着新冲的热咖啡,右手环在胸前,一边啜着杯子里的醇香,一边懒散地打量着楼下。楼下那个平时冷冷清清的球场,今天竟然热闹不已,她不经好奇的凝目望去。球场上有六人,高矮胖瘦,年龄各异。慢慢地女主人的目光开始更多得被其中一个瘦瘦高高,长相干净的青年吸引了过去。他有着一张稚气里透着些许成熟的面庞,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书生气浓郁的无框眼镜,陪着一头干练的短发,阳光里透着一股子英气。从他擦汗扯起的球衣里,隐约可见刻凿般的腹肌,裸露在外的手臂与小腿处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宽大的球衣底下,掩藏着一副结实精干、充满爆发力的肉体。许是累了,球场里的他走到了场边的长凳上坐下,从手边黑红相间的帆布桶包里抽出一瓶运动饮料,仰头灌了起来,喉结有节奏的上下律动着。女主人看得有些出神,强烈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出现了短暂的迷醉,她下意识的放下了左手的咖啡,把左臂环在了右手外侧,右手则在胸口抱得更紧了些,钻石戒指深深地埋进了衣服里,不见了踪影。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骤然发现,他的目光正朝自己这边望来,她脑子竟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像被他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离了窗边,一下子躺倒在床上,不停用手拍打着被子,恼羞不已。好一会她才发现,窗还开着,于是做贼般蹑手蹑脚来到窗边,轻轻的合上,再也不敢再看一眼外面。只是从此以后,窗台的黝黑铸铁架上开始有了女主人精心挑选的色彩斑斓的花。
这一天,出差多日的男主人终于回到了家,带回了一身的酒气与不知道哪里沾染来的浓郁香水味儿。他们吵了一架,吵得她声嘶力竭,心如死灰。收拾完被他吐得一塌糊涂的房间,披了件酒红色针织披肩,她再一次来到了窗前,没有开窗,静静看着对面的楼发呆。突然,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她回神寻者那抹光望去,目光居然装上了一架不停对着自己这边亮着闪光的相机,她愣住了。对面阳台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她的目光,伴随着一声惊呼,化身成一缕黑影,消失了。她傻傻地望着被那抹黑影遗忘在阳台上,在清冷的月光底下泛着寒光般的白色望远镜,似是在那对着她那一头的镜片里看见了赤条条的自己,眼泪淙淙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想喊,她想叫,但是她没有。她拉上了窗帘,她开始讨厌这扇新窗。
慢慢地,窗外黝黑铸铁架上的花枯萎了,窗玻璃开始积起了厚厚的灰,纯白木制窗框也开始干裂,起皮.......女主人再也没有再打开过这扇破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