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凌枫
凌枫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不往下滑，手扳住桌沿，承受着后面中年男人的滔天怒火
“这么大人了还他妈让我为这点屁事儿抽你，这顿打可是你自找的！”凌枫的肩胛骨不自主的在抖，豆大的汗珠和着眼泪滴落在桌面，积成一摊水洼，清秀的脸拧成一团，泛白的指节默默诉说着主人的痛苦
凌枫知道自己干的这混蛋事儿属实该打，但挨着师父这么不留情面的教训，心里还是觉得委屈
“你说，打你冤不冤？”皮带抵着小孩的腰，凌枫轻轻一抖，闭口不言，这一边打人一边问话的缺德事儿除了他师父周巡估计队里上下没人能干出来了
小孩闷葫芦的行为显然激怒了周巡，极狠厉的一下落在身后，带起了一层油皮，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呃啊……不冤”
确实不冤，要不是自己命大，估计连这顿打都挨不上
凌枫打实习就跟着周巡，到现在也差不多快一年了，虽然学了不少东西，但是出这种大型抓捕任务的次数屈指可数
海港支队盯了很久的一伙贩毒集团的骨干分子最近准备收网了，可是队里人手不够，凭赵馨诚和周巡这关系当然是去长丰支队借人，周巡也没说什么就让他跟着去了
行动之前，周巡还特意给凌枫去了个电话
“喂，师父”
“诶，少爷，行动了吗”周巡这边显然是心情不错
“没呢，我还在海港这边儿呢，您有事儿吗”凌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师父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什么注意安全，穿好防弹衣，别擅自行动之类的
“穿好防弹衣，一定要注意安全，行动的时候跟着赵馨诚后边儿，别人家一说行动就傻不拉叽的往前冲……”
“行了师父，没事儿我挂了啊”这种唠叨凌枫早就听了八百多回了，每次行动都是这套词儿，之前穿着防弹衣也没什么用，人家看见警察举枪就吓得腿都抖了，根本不给他们开枪的机会
“喂……嘿，这小子！”周巡真是一脸无奈
行动开始之前，赵馨诚就给凌枫递了防弹衣，但是让人以“行动不便”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挡了回来，赵馨诚也没多想，毕竟周巡也不爱穿防弹衣……
行动开始没多久，凌枫就挂了彩，几个人交锋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枪，还好凌枫命大，子弹正好从腰间擦过去，虽说是流了点血，但还好不严重
“别跑，警察！”
凌枫正追着一个逃跑的嫌犯，这家伙估计是子弹打光了，扔了枪就跑，眼看着快追上了，凌枫朝着那人腿上打了一枪，正要上去把人拷上，身后就被砍了一刀
“呃啊……”
凌枫忽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背后流了出来，随即便倒在地上，感觉眼前在慢慢变黑，模糊间看见那人正要举刀，就被一枪放倒
等他醒过来，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了，身边还坐着周巡……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师父的，在医院养伤这两天，是师父一直在照顾他，凌枫怎么也没想到，他师父这么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大老粗照顾他竟然如此周到，当然，周巡也一直没给过凌枫什么好脸色，包括现在
“我他妈当时怎么嘱咐你的，啊？我说话不管用了吧？”周巡的怒火显然一分未减，还有点越烧越旺的意思
“啊——”
“咚”
周巡的皮带越落越狠，凌枫一个没撑住，膝盖狠狠磕在地板上，周巡的皮带来不及往回收，硬生生砸在了桌沿
凌枫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蜷缩在地上缓了好久才堪堪站起来
“撑过去”皮带点了点桌子，语气中透露着毋庸置疑
“……”又是一阵沉默，周巡最烦他这副样子
“啪——”周巡一皮带抽上桌边，顺便带掉了块儿漆
看眼前的人还是没动地方，周巡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一皮带抽上人大腿
“别他妈挑战我底线”说着又点了点桌边
凌枫看着周巡手里的皮带，再看看掉漆的桌子，犹豫了几秒还是撑了过去
皮带如雨点般噼里啪啦落下来，凌枫咬着卫衣上的绳子，手紧紧扣着桌沿，时不时漏出一声细碎的呜咽
“你他妈跟防弹衣有仇是吗？让你穿是害你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他妈让我拿什么跟你姐交代？你想过你姐吗？那子弹但凡再偏一点儿你他妈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了！你还能有机会在这儿挨打？早他妈躺太平间了！！！”周巡骂一句打一下，握着皮带的手都有些发麻，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啊——”这几下都落在臀腿交接的位置，小孩儿本就细皮嫩肉的，挨过这么一轮下来，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姐姐？如果自己出事儿了，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吧
凌枫五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俩人谁都不愿意带着孩子，索性把俩孩子都扔到外婆家，一直是姐姐把他带大的，他警校毕业那年，姐姐凌霏也才不到三十岁，更何况，她现在还怀着孩子……
想到这儿，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掉下来，凌枫吸吸鼻子，努力忍住哭声，周巡最烦他哭了，尤其是挨打的时候
“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也是你姐姐的，更是属于国家的！作为一个刑警你要在保护人民和财产安全的基础上，保护好你自己，烈士陵园里不缺你这一块儿碑！你他妈把命给我护好了！！！”
周巡一边骂一边往人身后甩皮带，小孩的呼痛声越来越大，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周巡刻意为之，凌枫总觉得这几下皮带比刚才他挨过的所有都疼，凌枫再也撑不住了，伴随着一声哀嚎，他整个人都摔在地板上，可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看着摔在地上的孩子，周巡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生气吗？当然！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这倒霉徒弟拎起来再揍一顿，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再打下去孩子撑不住的
也许是最近一直没休息，又生了这么大气，周巡现在只感觉脑壳疼，疼得他心烦意乱的
“起来，滚回去睡觉去！”周巡把皮带扔在一边儿，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摁着太阳穴，这倒霉孩子真是气的他五脏六腑都难受
凌枫挣扎半天才站起来，一路扶着墙出了书房，等他回到床上又出了一身汗，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周巡说的话，身后的疼痛还在叫嚣，即便是想睡也睡不着，索性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眼泪像是开了闸一样止不住，又不敢大声哭，只能小声的啜泣
而此时的周巡正对着那个几乎空无一物的冰箱发呆，自己也不会做饭，家里就没买过什么菜，冰箱里除了啤酒什么也没有，周巡倚着冰箱把快要燃尽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这他妈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周巡烦躁的嘟囔两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叫外卖
等外卖的这会儿功夫，周巡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药
“操，还他妈过期了”周巡盯着药膏的保质期愤愤的骂了一句，极不情愿的下楼买药
周巡买完药回来，正好外卖也到了
“凌枫，出来吃饭！”
“凌枫！”
周巡冲着里屋喊了几声，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以为小孩儿故意给他甩脸子，周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儿又窜了上来，
“你他妈什么意思，啊？还给我甩脸子是吧！我刚才说的哪儿错了？啊？哪儿他妈错了？说话！”周巡一脚踹开门就冲进里屋开骂
“我……嘶——”小孩被周巡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从床上弹起来，又抻到了身后的伤，疼得直吸气儿
“你什么你，啊？刚才喊你半天你他妈没听见是吧！”周巡指着小孩鼻子又骂了一通，凌枫每次的所作所为都能直戳周巡肺管子
“我……我真的没听见，没给您……甩脸子，您……您别骂了行吗……”小孩儿因为抻到了伤，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凌枫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自己在屋里待的好好儿的，怎么又突然挨了顿骂，红红的眼眶和挂在脸上的眼泪都彰显着小孩儿的委屈
凌枫这一哭给周巡整不会了，这是冤枉孩子了？看着孩子的委屈样儿，即便刚才再怎么生气，现在也只剩下心疼了
“那个……我买了点吃的，你吃吗？”周巡有些尴尬的开口
小孩儿微微摇了摇头，又缩回被子里
“那……我看看伤？”周巡坐在小孩儿旁边，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背
“不用了”小孩闷闷的回答
“啧，让我看看呗，别再给我们少爷打坏了”周巡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露出小孩的脑袋
小孩没说话，周巡掀开被子，手刚搭上小孩的裤腰，就被小孩儿抓住了手腕儿
“听话，给你上个药，明天还得查案去呢，我可不给你批假啊”
凌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手，他可不想在查案的时候出什么洋相
周巡看着凌枫犹犹豫豫的小动作，心里不由觉得好笑，看起来生人勿近，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儿
周巡轻轻拽下小孩儿的裤子，露出一片斑驳青紫的伤，严重的地方还有些破皮儿，冒出一些细密的小血点
周巡有些手足无措，再撩开上衣一看，有几下失手抽在了小孩的腰上，皮带掠过的地方更是一片紫红
周巡彻底傻眼了，之前打人的时候以为不严重也没给孩子上过药，今天觉得下手比平时重了点，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想到能下这么重的手
“师父，有烟吗，给我来一根儿”凌枫拽过一旁的烟灰缸，伸手找周巡要烟
“小孩儿抽什么烟，老实待着！”周巡心想这小子怕不是被打傻了，这时候怎么想起抽烟来了
“我都二十五了，又不是没抽过……”其实自从姐姐怀孕以后，凌枫就很少抽烟了，要抽基本上也都是在外面或者队里，姐姐一直不喜欢闻烟味儿，更何况吸二手烟对孩子不好……
“行行行，给你”周巡扔给他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凌枫把烟叼在嘴里点上，刚抽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您就不能买点好烟抽吗”凌枫略带嫌弃的又吸了一口
“行了少爷，有烟抽就不错了，甭挑了哈”周巡一脸无奈的给小孩上药
也许是因为尼古丁的作用，虽然身后的疼痛仍然愈演愈烈，不断蔓延，但也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当然，过程中也少不了几声哀嚎
“嘶——啊……疼～”虽然周巡已经尽力控制了力道，但是药膏揉到严重的伤处还是疼得凌枫脸色发白，尾音儿都有点变调
“忍着，活该你疼！穿个防弹衣有这么难吗？诶～就偏不听，非得拿自己的命赌我说的不对，我告诉你，下次行动要是还不穿防弹衣，你他妈就算躺ICU我也照样儿抽你，没受伤更好，我抽完你一顿你就直接去领个二级残废证……”
周巡上完药就开始专心致志的唠叨，凌枫也老老实实的听着，其实……他师父只是看起来凶（打起人来更狠）实际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怕他受伤
看着周巡忙碌的样子，凌枫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愧疚，师父自从知道自己受伤以后，就没日没夜的照顾自己，还得同时兼顾着队里的工作，好不容易自己出院了，师父忙着教训他到现在连觉都没睡，明明他自己也没吃东西还想着给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买饭……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一层关系——他是周巡的徒弟
“少爷，起来喝水，少爷？哎呦，怎么又哭了？”周巡倒完水回来看到小孩儿趴在床上哭，真是一脸无奈，这孩子是水做的吗？怎么这么能哭……
“哦”凌枫擦了擦眼泪，用手支撑着身体勉强喝了口水，看见站在一旁疲惫不堪却又满脸笑意的周巡，心里更难受了
“对不起师父，我……我又让您担心了，下次不会了”小孩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含含糊糊的道歉
“哎呀行了行了，别他妈一天到晚跟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唧唧的，都大小伙子了，别老掉眼泪”周巡接过水杯，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
“明天早上9:00跟我去走访被害人公司，早点儿睡”周巡丢给小孩儿一块巧克力，就摆摆手出了屋
“谢谢领导”凌枫看着手里的巧克力，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周巡走出房门后，小孩才说出这句话
“你从没让我失望过”周巡倚在房间门口，浅浅一笑，轻声回答
秋天的夜晚格外清爽，睡梦中，凌枫好像回到了警校毕业的那个夏天，一个戴着墨镜中年男人，正倚着那辆黑色吉普，朝他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