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处戈壁中的绿洲,如同一个孤岛一般无援,又如同一个孤岛一般令侮辱者能够有所归属。
老旧的建筑泛着旧时的黄色。
它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
孟然大喇喇地蹲在门口看外面的景色,然后说:“我们在这里种点什么吧。”
君佩点点头,好啊。
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有往无来,有往无来。
“你会想回中原吗?”君佩忽然问道,孟然抬起头看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孟然内心os:我觉得现在的场景完全是小龙女问杨过过儿以后在古墓里,你会感到寂寞吗?我该回答什么才能不被刀大爷削一下,并且以后想回去也不被他削一下。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一千年,对一把刀来说,太短了。
千年前注视着的人已入轮回,再无眷恋。
他终于还是问道:“君佩呢?”
站在他面前的人并不答话,微微一笑。一些极为寒凉的念头涌上心头,孟然努力要把那些恐慌驱逐出脑子,却总是失败。面对太过强大或者未知,如果连恐惧都没有,那才叫奇怪。
魏长衣站在他的面前,脸上的笑越发扭曲,仿佛是粗糙木雕一般。却不是那一类因为心情而变化的扭曲,是真是的扭曲。
雕刻家把脸给雕烂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日日日日日,我为什么要围观这么重口的现场。
站在他面前的“魏长衣”原本在脸上狰狞扭曲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但这并不能使孟然松一口气。孟然盯着那张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的脸,内心几乎是崩溃。
没有脸没有脸没有脸,不要脸。
孟然沉默许久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凭借着多年来做数奥竞赛的处变不惊的精神开口:“这就是你本来的面貌?”
问完了他就后悔了,人家没有嘴,问了也是白问。如果真的回答了,那才叫有鬼了。
没有脸的人形站在他的面前,看不出他是个笑的模样还是哭的模样——或者他就是性情冷淡,根本不需要什么表情来表达他内心的情感。
原来你的本质是个三无少年。
用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好词吧。
然而他真的见了鬼了,他听见魏长衣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口气里依旧是往日的清风袭人,君子如玉。
“跟我来。”
来什么来,我知道你又要害我,酷爱走开。
交织重叠的画面用色大胆,线条却由一个蹩脚的画家绘制而成,孟然站在一片混沌中,看着天地失色。
抽象画他真的一点也欣赏不来!!
对比产生美,放弃吧你比梦魇差太多!!!
一个不小心被拖到了这种地方,在他意图暴揍系统之前,系统友情提示。
“前方剧透,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孟然日了狗了,直接口头告诉他当年的私密♂往事不就好了!!
没有嘴也可以说话何苦那么麻烦!!!
一扭头青山绿水,蒙络摇缀。
正是多年前他于太虚中观摩的样子,只是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竹叶喃喃细语,似乎要倾诉什么古老的故事,也不需去管传奇还是童话。
他的目光扫过了这一片打理的太过精致的画面,终于迈出了一步,天光乍泄,落了他一头一脸。他恍恍惚惚地伸了手,拿指尖挡住那洋洋洒洒的日光,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漏过手指,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他眨了眨眼,似乎能如此把阳光从睫毛上抖落。
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微笑的脸,很陌生,平淡无奇如同出自一个拙劣雕刻家之手,过目即忘。
那张面孔注视着他,手移到了他的手上,带着湿润的温度,孟然听见他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像是在模仿一个小孩子的口气,声音却无疑是魏长衣的声音。
孟然撤了手,扭过头:“你怎么在这里?”
混沌笑了,神情僵硬,仿佛刚学会笑一样,还不知道应该动哪块肌肉,不动哪块肌肉。孟然幡然醒悟,面前这个家伙,是最开始时候的魏长衣。
“来找你啊。”混沌如是说着,把头靠在了孟然的肩上,拿额头碾来碾去,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令他有些迷惑,触感太过真实,仿佛他真的是置身其中的主演。戏曲太过盛大,演了足足一千年。
孟然不由自主地拍了拍魏长衣顺长的头发,道:“喜不喜欢这里啊。”
混沌笑得乖巧,这倒是孟然从来没有见过的魏长衣,太乖了,仿佛初生婴儿:“喜欢极了。”
“系统在不在啊?”他努力地敲了敲,没有得到回应,估计又给屏蔽了。
于是他又问:“魏长衣,你在不在?”
这回很快就有了回应,那声音似乎是从脑子里钻出来的:“何事?”
“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看这些。”
“困死在梦里,不好吗?”
那个声音是这么回答的。
算了,孟然皱眉,道:“你给我看的这又是什么?”
魏长衣回答:“是我最高兴的日子。”
孟然冷笑:“你最高兴的日子,难道我就一定高兴了?”
魏长衣忽然变了口气,缓缓耳语,孟然几乎感觉有呼吸蹭过自己的耳后,冰凉得令人寒毛直竖。魏长衣道:“你从来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又为什么要知道——一切是你一厢情愿,管我卵事。”孟然身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是暖的,然而腔子里是被魏长衣填充着的冰冷。三尺寒凉,令他懒于思考,懒于掩饰,把他心底最想骂的几句话骂出来。
孟然抬了抬眼皮,面前时一片阳光灿烂已经化作了漫天飞雪,落了一地,如有暗香来。那个神色相貌都全然不同的魏长衣在他的面前跑来跑去,古旧服饰全然不会穿,一般扎进腰带另一半漏出来,赤着一双脚从林木边上折了一束梅花下来,献宝似的递到了孟然的面前,端的是一个不拘小节。
面前的那个“魏长衣”却又堪堪迎上来,把他折下来的花塞到了他的手里,孟然的手指划过花瓣,是带着生命力的凉意。
孟然开口:“为什么要把花折下来,留它在山上,还能生长许久,留在手里,顷刻便枯。”
混沌瞪大了眼睛看着孟然,模仿出了一个奇异的神色,他舔了舔嘴唇,道:“花生来不就是给人折的,如果没人看见,没人欣赏,再长个十年百年,又有什么意义?”
孟然举起那支梅花,口气淡淡地回答:“花长来,从来不是给人看的。”
混沌不解地看着孟然道:“如果不给人喜欢不给人爱,它又为什么要生长。”
孟然道:“有很多东西,自顾自地活着,就这样罢了,没什么理由。”
混沌摇了摇头,趴在他的膝盖上,赤着的双脚踩在雪里,一点也么有影响。他茫然地抬着头看向孟然:“祖师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孟然看着他一双无暇空洞的眼睛,然后把梅花别到了他的鬓边,张了张嘴终于没有给出一个回答:“我不叫祖师爷,我叫孟然。”
混沌道:“那为什么他们要叫你祖师爷?”
孟然无措地微笑,掸了掸肩上的细雪,触觉是冷的,他缓缓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不一样。”
混沌看着他露出他依然不自然的笑脸:“我对你特别吗?”
孟然微笑,没有答话。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混沌念了两遍曹孟德的诗,对孟然说:“我很喜欢,但是不懂是什么意思。”
孟然只是笑:“诗只要喜欢就好,哪里用读懂。”
混沌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需要读懂,有些又不用,他渐渐变成孟然的样子,然后学着孟然的口气道:“孟是一个姓,孟母三迁,梁孟相敬;然是什么意思?”
孟然想了想回答:“如此的意思。孟只是一个姓氏,其实是没有什么意思的。”
混沌道:“为什么我没有名字?我又该姓什么?”
孟然道:“你既然无名无姓,自己可以由着性子来,岂不美哉?”
混沌思索了片刻,往前靠了一步,歪了歪头对着孟然:“既然你的名字是两个字,那我自然也是两个字。”
孟然挑眉:“姓名罢了,哪里需得如此慎重,过个前年百年,谁还记得我们的姓名?”
混沌往前踱了一步,笑着挽上孟然的脖子,他的笑容似乎学得精湛许多,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的,仿佛是真切的笑,却听见他的口气冷森森的,令孟然切实想起了君佩的性子:“我总能叫他们记得。”
他自说自话地别过身去,带着跳脱地走了一圈,似乎是在决定一件很重大的事情然后笑着回头道:“孟然,你说我姓魏好不好?”
孟然道:“为什么呢?”
混沌笑道:“天下三分,其中魏最懂得胜者为王这个道理。”
彼时的混沌入了人间,随着孟然走天下,学着说文解字玩弄笔墨,故事里的阴谋阳谋略懂一二,却不能懂得何为忠义,何为痴情。
混沌本无人情,孟然也不强求什么。
却听着混沌笑语妍妍继续道:“孟然,你给我起名字吧。”
孟然露出了一个困惑的神色,他望着混沌的脸,他的眼睛着实闪闪发光,迫切地期待着什么一般地同孟然对视,孟然无奈:“名字不是由你喜欢才好吗?何必叫我来?”
混沌听了他一言,有些认认真真地不高兴起来,皱着和孟然一般的眉头道:“名字总得由最亲近的人起,我无父无母,只有你了。”
孟然听罢倒也不在拒绝,自顾自咀嚼了几个字词,然后缓缓道:“水何澹澹,山岛竦峙。讲的是沧海中的波涛涌起,不如叫魏涛。”
一瞬间孟然炸了。
孟然:这绝逼是flag!!让全天下知道你的姓名!!全天下都知道你个祖师爷叫魏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