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妍

在开始之前，我觉得有必要阐述一下我和女儿目前的状况。

两年前，女儿五岁半，因为一次手术导致身体行动不便，至今无法自立，术后缄默大半年，说话还不利索，眼看着到了上学的年龄，担心女儿这样的情况没有学校愿意接受我们。

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村里报上名，和陈校长简单说了情况，又提出一个不情之请，我女儿的情况需要一个家长陪读。

校长考虑考虑，同意了。

第一天，把女儿送到教室，我就搬着小凳子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陈校长看到，给我安排了一间空闲的办公室，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足够安置我这个身份特殊的人。

教女儿语文的陈老师活泼开朗，她的课堂也生动活泼，我猜想大概陈老师给学生们带来新奇的知识，使得他们的目光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所以，我时常听到学生们的惊讶和欢笑声传出教室。

有时，也会传来“老师，我来，我来！”“老师，让我，让我！”我能想象出来，一个个小手举得高高，他们想让老师注意自己。

一种欢喜和担忧同时爬上心头，不知道女儿在这样的课堂上会怎样。

术后的她缄默大半年，又像婴儿一样重新学习说话，但是语速很慢，一字一顿，我不知道老师们是否有耐心听她把一句话说完。

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都很困难，这么活泼的课堂，她肯定也想像其他同学一样高高举起小手，但现实却是，她没有能力离开座位完成课堂活动，甚至独立站起来都很困难。

想到这里，我又安慰自己，女儿能来上学已经不错了，不要奢望太多。

下课我来到教室，黑板上留下学生们稚嫩的粉笔字，写粉笔字的孩子肯定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很开心。但是女儿可能无缘了…

我看到女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失落，我走到她跟前，她很高兴地搂着我，然后指着黑板上的某处小字：“妈妈，你看，那是我写的。”

“你怎么去的？”

“老师搀着我呀！”

她掩饰不了的高兴，想必也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我找到陈老师，表达我的感谢，她说：“每个孩子都争抢着来黑板上写字，我看到佳阳也特别想，就扶着她去写了，孩子高兴就好。”

除了感谢，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能表达我的心情。

那一次，如平常一样，下一节是语文，我把女儿的语文书摆好就离开了教室，回到我的“安身”之处。

那节课不知是哪个班的体育课，操场上传来学生们和老师们的加油声，是在进行拔河比赛吧！

女孩们的喝彩声，男生们的用力声，老师们的指挥声，响彻整个操场，也传到了教学楼的每个教室里。

整整热闹一节课。

下课，我出去找女儿，却发现教室空无一人。

我惊奇，女儿去哪了？难道老师又搀扶着她去操场了？

我赶紧跑过去，大老远看到女儿依靠着二年级的冯老师站着，女儿的班主任陈老师正忙着指挥参加拔河比赛的学生。

看到我过来，陈老师笑笑说：“今天下午按照学校计划举行拔河比赛，佳阳虽然不能参加，但是她可以给同学们加油。她肯定也很高兴。”

我说，您可以喊我过来扶着女儿参加的。

她咯咯笑了：“老师扶着她，她更高兴。”

确实，女儿很高兴，她太喜欢这个老师和这个班级了。

和她商量是否在学校参加延时课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陈老师和我商量，考虑到佳阳的情况，在学校坐的时间太长也不利于身体恢复，延时课可以提前回家。

佳阳却不乐意，她说她特别想在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学习。

我遵从了她的意见。

孩子的手不太利索，写字总是颤颤巍巍，数学课上写的阿拉伯数字总是像一条条小蚯蚓组成的。

尽管没有生病之前二十以内的加减法脱口而出，当年五岁半的她二年级的乘法口诀倒背如流。但这一切因为一场手术改变了。

中间两年没有去过学校，我担心她跟不上学习节奏，因为最简单的抄写数字都很困难。

每次数学下课，她总有作业没有写完，我陪着她，她慢慢写。

教数学的毛老师第一次在黑板上写了十道数学题，让同学们抄在本上，等到下课，其他同学的作业本都交了上去，二女儿才抄写到第三道算式。

这样慢的速度，着急没有一点用！我更帮不上什么。

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一次，帮着女儿整理书桌，顺便看了看她的练习本。五六个用完的练习本里，满满当当都是毛老师用红笔抄写来的数学算式。

这一刻我明白了，毛老师和我有一样的担心，她也担心女儿跟不上正常进度。我尚且选择顺其自然，她则不然，她没有放弃特殊的女儿，在女儿跟不上的时候，她抄完黑板上的算式，又单独给女儿在本上抄了一遍，抄了整整五六个练习本，这得有多少次作业啊？

毛老师对女儿有特殊照顾，对其他孩子也一样耐心。

好几次我牵着女儿走进教室，就看见毛老师趁着早来的时间，一对一检查学生的作业，一个个检查学生背诵数字的分与合。

是的，这所坐落在乡村不起眼的小学，这些一直默默为农村教育奉献的乡村教师，认真又负责的对待每一个学生，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她们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地付出着，不争名，不夺利，认认真真干着自己的工作。

我所看到的，并不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而言，而是一个家长的身份来审视。

我也时常回想自己工作时的样子，要求自己做一个负责的老师，让家长放心，对学生细心，但是难免因为出现的种种情况，慢慢地就偏离了初心。

如果我重返岗位，担任着繁琐的班主任工作，偏偏又遇见像女儿一样的学生，我会有足够的耐心吗？她会影响我的成绩吗？她会拖我的班级工作后腿吗？

这也是我当初为女儿报名时所担心的。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

这也让我坚信，我的选择没有错，甚至时常庆幸，遇见了陈校长和女儿的两位老师，她对学生的关爱，对女儿的照顾，虽平凡却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