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了,天气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冷,反而到了中午,气温在二十度以上,北湖边散步之人,有的仅穿件衬衣即可。湖边邻水的,是一棵棵垂柳。有的分枝,粗壮忻长,向水面斜去。柳枝齐刷刷地垂在水面上,甚至个别枝条已触及水面。水波在微风中荡漾,一条一条如鳞片排列的涟漪,在午后的阳光下,银色的光闪烁迷离。一群群的小鱼儿在岸边来回穿梭。人间大地已是深秋,而小鱼儿却还似乎沉静在自己的春日里。
湖中的水草,像是菖蒲,细长的叶子密密麻麻的形成一片,挤在一起,依旧茂盛 。一群群的鱼,在水草边挤来挤去,水面也跟着动起来,湖中心,一两只野鸭,在水中,若隐若现。几个带着草帽的工人在湖中小道上穿行,道边的柳树树干,正是他们刚刚涂完了白石灰,预备给柳树过冬。道边还有一些袋子,可能是他们下午要做的活计。他们几个人陆续从水草旁走过,也许也看看水中的鱼,水中的鸭子。知道自己如今辛苦,也是为了让家人可以有更多的生活的自由吧。
水草旁,有个弧形的石凳,平日里鲜有人坐。而今突然看见石凳上一名身着藏青色衣裙的女子,正盘膝打坐,微眯着眼睛。湖中的风,吹来一阵凉意,而女子依旧一动不动。湖里的小鱼儿一群群地游来游去,毫无人间的忧伤。
湖边散步的人人渐渐多了起来,风也更凉快了些。水面一层层涟漪,随风飘荡。一层一层,真像是鱼鳞交错。宋朝马远的《水图》,图中也是微风习习,波浪也真的如鳞一般。不知要看过多少水,才能在烟云中看到水的过往。
绿道边的人来来往往,打坐的那位女子依旧在冥想中。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虽然处于立冬,但中午还是有点点热。幸亏湖边时不时传来一些风,拂着柳枝,轻轻摇摆。湖心中的鸭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湖心静悄悄的,只有天上的白云影子,随着微波轻摇。晃着晃着,就像是用毛笔蘸满了水,晕染在了一起,就看不清了。
那年在东湖边,也是已立冬时节。湖边的杉树叶渐已稀,水面雾气蒙蒙,对岸的一切都已笼罩在雾气中。只有湖中的几只船在水中漂着。朝阳的光穿过云层缝隙,撒在水面上,船的倒映便在橘色的光影里,摇晃着,闪着微光。想要看清船的样子,却看不清楚,朦朦胧胧的。
当车经过东湖一片荷塘时, 一名女子弯着腰,看不清是在水中还是在泥中。但是,却映着微弱的淡橙色的光。大家都说是在挖藕。如果真是在泥浆中把藕挖出来,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早晨的温度有点低,风穿入车窗,颇有寒意。湖中的雾气还未散,一转弯,那名荷塘中的女子,与旁边的树木一起,便隐没于烟雾中了。
如今在这北湖里,在仍有些温暖的午后,所见的,并不是能看得清的。静思冥想也罢,辛勤劳作也罢,谁能把命运提前安排好呢?“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马远画了十二幅形态各异的水,可又怎能画尽南宋在硝烟未尽的繁华中那一抹苍凉与悲壮?
冬天的脚步踏着秋水走来了,但却在秋天即将关门时,给时光留出一道缝隙,让暖暖的阳光穿过垂柳,撒在水面上。一阵风来,柳叶落在水里,载着小鱼儿,回到宋时马远的水图里。在那看得清的水里,望着烟波浩渺的、再也回不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