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开到家门口,已上锈的铁门,门前两棵樟树仿佛又长高了,需要抬眼看才能看到它们张扬的升向天空的枝丫,阳光透过密麻的树叶照射在水泥地上的影子,随着微风在摇动。每次都载我回来的老司机停稳车,喊着:“老徐家姑娘,到家了!”声音欢快的似自家姑娘回来那么开心。
我下了车,和往常一样没有热烈的迎接,没有拥抱,独自推开那扇门,寻找熟悉的身影,走进大厅,爸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半蹲着地弯着腰正在一边打着电话说着生意的事,一边手里拿着一块擦地板的布在用力地擦地上的污垢,我走近看,地板明亮的可以倒影出我模糊的影子。“爸,我回来喽”我放下背包,接过他手里的布擦起地板来。“爸,我妈呢?”讲电话的他并没来得及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浓浓的酱香味夹着甜甜的糖丝味,我起身走向厨房找妈,也许是炒菜或油烟机的声音太大,也许是我走路太轻,又或许像我妈自己说的她的耳朵已经越来越不好使了,我走近妈,抱着她时她着实被吓得把正在翻炒的排骨给扔出了锅外,“哎吆,吓死我了”妈用手轻轻拍着胸口安定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数落着我的不是。我帮她翻炒着排骨,听着她在那给自己“喊吓”。
开饭了,端着妈一早起来去菜市场买回来做好的菜上桌,一锅老鸭炖汤,豆角茄子,清炒秋葵,洋葱肉丝,板鸭,还有糖醋排骨,三个人坐在桌前,连饭桌的四边都坐不齐,可妈做的菜却快要排满饭桌。
“妈,你这是要一顿吃完的吗?”
“要不然呢?”
“你妈天天在家说你现在营养不良,听说你要回来,你妈早早就联系人家卖鸭的,让给留一只老鸭,给你回来做汤吃!说要给你补补身体。”
“这也太多了吧”我说着,然后默默拿起汤勺向自己碗里盛了满满一碗汤和肉,尽管我不太喜欢吃炖肉。
饭后,我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爸已经收拾好饭桌,在厨房洗着碗,我诧异地站在那看着爸,像不认识一样。他熟练地用抹布擦着碗的四周和碗底,洗洁剂的泡沫粘在他那双又黑又粗的手背上,随后又抓起筷子合着双手用力戳起来,吱吱地响,然后拧出抹布擦向锅台的周围,用小手指伸进那双大手无法触及的灶台深处,仿佛在和那些污垢在打一场仗似的,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爸,我来洗吧”
“没事,你去和你妈聊会吧”
我回到房间,躺在妈旁边。
“妈,爸啥时候开始做家务了,我回来时他还在擦地板呢?”
“你爸现在不怎么在外面跑生意了,在家开始做家务了,自从我身体不太好,他做的更勤快了。”妈小声地笑着说,好像很怕爸听到一样。我看着妈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挤压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加像一条缝了。这是曾经妈脸上不曾露出的幸福。我还依稀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爸和妈还因为过爸不做家务争吵过,那时的爸很“傲慢”,带着男人的那份高傲和妈在一起生活。岁月改变不了争吵,却柔软了爸那所谓男人的自尊,懂得了疼爱。也许岁月也未曾完全同化妈的好强之心,但至少应该是学会了谦让,摆平了心态,才有了这美好的画面。
爸生日,给爸点红包作为生日红包,和爸拉扯了很久。
“你才刚上班,用钱的地方很多,等下次再说,心意我领了,回来就好!”
“我现在少给点,我自己还够用,以后是以后”
“那我把这个赞助给你,等你有钱了还给我,我算息”
“我可不做这“亏本生意”,收下吧”
“那等我做不动时再给我”
“那时自然要争取给更多,这个不够”
……
就这样好几个回合,爸才收下。毕竟我和他是一样的性格。
那时,爸妈还在给我生活费的时候,天真地以为有一天我可以全部还给他们,所以在他们给予时都会毫不犹豫地拿着。如今才知道本以为的理所当然将是一笔永远还不清的“亲情债”!
汽车缓缓开走,爸妈的身影被门前的那两棵樟树淹没,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但我依旧能感受到那双目送远去的我的眼神里殷切的期盼,沿着这蜿蜒的水泥铁路,翻过了青山绿水,随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