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余生:
展信安。
当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到了我们曾经一起拼搏过的母校,母校已经和五年前很不一样了。操场换成了塑胶跑道,我们曾用过的桌椅也不见了。
回想高中三年,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做的那些努力有没有后悔过。而如今我依然没有想明白,那三年你一直在我前面,我努力那么久只是为了有一天能与你并肩,可是你最后还是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有我们共同回忆的国家。
余生,我从小一直优秀,从不甘屈位第二,在小升初的补习班上第一次见你的时,同样优秀的你总是会和我在同一道题上争论很久,我们总是争锋相对,互不相让。我很享受别的小朋友崇拜地看着我们俩,那个时候年少,以为这份虚荣能驱走内心的孤独。
是的,余生。我的童年父母不在身旁,我总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蚂蚁,我没有朋友,只有学习,我一直相信只有我学习好,老师们会更喜欢我,父母打电话回家能多表扬我。我不懂得如何表达对一件事物的喜欢,无形之中我好像又伤害了好多人。
余生,当我知道我考上了重点初中的时候真的很开心,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时,你脸上的喜悦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约好到了初中再战,对不起,我失约了。
我的父母看见学费单时的愁眉苦脸,那段时间我的家里真的气氛压抑。最后我含着泪冲到他们面前“我不去了,我不喜欢那个学校”。
我的父母临走前带我去买了好几件新衣服,他们把抱歉像这样悄无声息地表达出来。可是,余生,你再也看不见我穿新衣服的样子了。我也失去了你这个朋友。
我的初中生活真的很乱,班里学校里抽烟喝酒打群架的学生比比皆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奋斗,但我知道,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也永远追不上你了,我放弃了我自己,得过且过,我打算把你忘记。
余生,我觉得老天爷真的很爱跟我开玩笑,当我已经放弃自己的时候又遇到了你。你站在校门口,我放学出来,一眼就看到你,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不敢靠近你,我知道你在看我,可胆小的我不敢再和你打招呼。我甚至不愿相信这是自卑。
那天回家我哭了很久,我故意尘封的记忆像破闸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我恨透了自己。那时离中考还有一年,我剪短了头发,翻出闲置很久的课本,重新找回了当初的冲劲,我不害怕环境有多恶劣,我只害怕下次再见你的时候还是没有勇气走向前。
余生,当我在高中再见到你时,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军训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你作为新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言,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更高更帅了。
你向我打招呼,我低着头快步走开,我听见身后的男生一个劲地笑话你。对不起,余生,我还是没有勇气像以前一样自然的对你说:“好久不见”。
你上台竞选体育委员,我听到台下的女生们兴奋的欢呼声。我僵硬地坐在位置上,后面的同学递来一张纸条“你去选班长吧”。
我知道那张纸条是你写的,我在座位上心跳加速,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上台,我知道我演讲的时候紧张得发抖,连带说话都有气无力,我也听到台下女生的嘲笑声。
我演讲完毕时,你带头吼了一句:“好”,然后一直鼓掌,班上安静了两三秒,掌声就都起来了。余生,你的号召力还是那么强。
后来我当了三年的班长,班主任后来笑着跟我说:“你当初竞选的时候,全班男生都投了你的票”。
余生,即使后来我一直拼命努力保持班级第二班级第二,与你也只有几分之差,但我还是没有勇气主动走近你。而那次军训后你也没有再主动向我打过招呼。
每次现在领奖台上,我的左边总站着你,我们站在全校面前接受表扬,我有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有一次在教室办公室帮老师批改作业的时候,听见科任老师们说起你“真搞不懂余生怎么搞的,每次考试理综每一科最后一道大题都不做”,我的心有些慌乱,但我拒绝自己多想。
我常常假借学习之名坐在林思齐的位置,就是为了透过窗户远远的看着打篮球的你。你打篮球时真的很帅,浑身洋溢着自信,我实在不想承认我的眼神里都是嫉妒。
百日誓师大会时,你发完言不肯下主席台,站在我旁边同我一起念誓词,我听到你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我们一起去北京读大学吧”。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在心里回应你“嗯”。
可是,余生。当我真的以为我和你真的能回到从前时,你却丢下了我,甚至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硬生生抽离了我的世界。当听到班主任说你已经出国的时候,我的眼前一黑,我拼命咬着自己的唇,告诉自己要撑下去。
我发了一个星期的烧,脑袋昏昏沉沉的全都是以前的画面,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才真的相信你已经离开我了。我趁放学时回学校收拾书包,我坐在你曾经坐过的座位,闭着眼睛在心里同你道别,我把刻着你名字的木牌放在了你的抽屉里,离开了那个曾经我们一起奋斗过的教室。
我在家里复习最后去参加了高考,我三年来第一次成为了年纪第一,在我们约定好的考试,我没有去北京,班主任劝说了我很多次,可最后我还是放弃了。
因为最后一个月离开了,和以前的同学们都失去了联系,我也不愿再主动联系他们,因为我害怕再想起你。
可是今天我在火车上遇到俞沁了,我和她说起以前的事,她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最后,她给了我一个邮箱和一个电话。她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
下了火车,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来抑制的思念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撕裂了我的心。我现在终于足够优秀,可是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拿出电话,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可是电话那头一个冰冷的女音通知我这是空号。我像泻了气的气球,一屁股坐在地上,火车站的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但我统统不在乎,因为我在乎的都已经离开我了。
回到学校见到了曾经的班主任,他见到我很高兴,五年了,他还记得我。他拉着我的手高兴地说:“好孩子,你和余生都是我的骄傲”。
五年来,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你的名字,我觉得恍然隔世,我强忍住泪意,可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你看,余生,你的名字有多强大。
“孩子,余生找到你了吗?”班主任看着我:“他每一年都打电话回来问我你有没有回来过,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参加过班里的活动,他还把他的联系方式交给了班里的每个同学,让他们见到你时一定要转交给你”。
余生,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没忍住,我哽咽了声音:“找到了,我们相遇了”。
离开学校的时候,班主任交给我一个木盒,他说这是你在高考后回来了一次,说是留给我的,在他那里放了五年了。我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木牌,前面熟悉的字迹:“等我”。
我的这封邮件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如果你看到了,就回来吧,我在原来的地方等你,等着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爱你的,
王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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