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摆满了实验设备,一些设备正在运转,新的旧的试管摆在实验桌上,新的试管看的出来是玻璃制品,旧的试管带着各色的污渍,许多都是偏昏暗的颜色,这些都是化学实验反应后留下的产物,我能说出来几种,看着全部的污渍就忍不住去擦拭干净。
在清洗台上,擦着试管,一遍接着一遍,然后就在那发呆,向阳面的窗户显出条条框框,把阳光都割断,试管口上咕咚咚咚的冒出水泡,自来水管道里的水在压强的作用下循规蹈矩从管口喷出。在我刚来的时候,我就想着怎么用试管把自来水管道堵住,好方便我发呆。我来的时候就学会了发呆,在实验室里没有比发呆更加有意义的事。现在我已经成为一个老油条,想的不是如何堵住自来水管道,学校找不到开除我的理由,科研嘛,烧钱不出成果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只要我老老实实的在实验室里呆到下班时间就行,有时候加加班,把实验室门锁上,出去走走,院长也不会说什么。
我实在不想做什么化学实验老师,我在大学时期,化学实验课是我最轻松的一门课,我在课上总想着一道道高等数学的题目,对着实验报告发呆。我的化学实验老师认为我是一个爱钻研的学生,毕业后就在他那里做助手,直到现在我已经是个实验老师,他还不知道我是怎么完成实验报告的。
我教过的学生里面有一个是小偷,也就是这一个小偷,他是我最钟意的学生,助手的名单里就有他,毕业的那一晚上他就跑了,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苏州。
我说他是我最钟意的学生,他和我一样和我可以发呆,我们俩坐在一起看着高数题目发呆,那些人来上课我是真的不想教,什么都不懂还弄脏试管,更有甚者,把试管打碎,什么都做得出来。
听说,他在和一个叫老陈的人一起做着小偷,不知道他有没有发呆。
我现在的助手也叫老陈,他是其他学院转来的,随便写了一篇论文给我们院长看,院长就批准他来做我的助手,或许以后这实验室就要交给他。老陈从小就不地道,摸着泥巴捏成女孩的模样,把各式各样的液体洒在泥人上面,从强酸到强碱,PH值不断上升。这他妈就是无赖,现在这个无赖是我助手,我就是无赖头头。每次和老陈喝酒他都醉成个泥人,说着这件事。我们通常在校外烧烤摊喝着啤酒,看着老陈喝醉,我就要开始发呆,发呆才是最好远离老陈套路,老陈就借着酒劲叽里咕噜的指指点点各种酒水的PH值。
这些都是是我不想做化学实验老师的原因。
我要停止发呆了,门锁有声音传来,老陈穿着黑皮褂来,四周全是粘毛,老陈有很多漂亮衣服,我带他听开学术报告,一件件衣服叠满旅行箱。我不能让老陈知道我在发呆,他会报告给院长,我走的早,他接管实验室就早,我不想做这份工作,也还是需要它养家糊口。
“老杨,仪器都清洗好了?”
“还在洗,”我把自来水龙头拧小点,“这些试管是最麻烦的,你来帮我洗。”
“我还要记录实验数据,要先去看看。”
“你还是不记好。”
“不记?”老陈一脸嫌弃,“这是院长牵头的课题,院长说我能做这个我就能做。”
“你醉了。”我擦拭试管内壁,试图让它稍微新点。
“我没醉,我好几天没喝酒了,都在忙着做实验。”
“你不仅脸喝红,心也喝红。”
“你在说什么鬼话?”
老陈摸不着头脑,我看到他眼神发亮,就那一小会,他就不说话,哼一声就带着记录表到一堆设备里记录数据。
我举着擦好的试管,透过它看向老陈,老陈整个身躯趋向扭转,颜色也趋向红色。按派系来说,我从本科到现在在读博士都是学院的翘楚,老陈算是半吊子出家,他写的论文我从院长那里看过,从那里我知道他和我是一类人,都是无赖。我一边是院里面的人一边是无赖群里里的人。我想着老陈来做助手,也想着和老陈去做无赖的事,就在这个实验室一边做实验,一边做无赖。
“老陈,你原来在计算机学院做的不是很好吗?”
“化学实验比计算机简单,我学起来快。”
“你学不好化学。”
“我学不好?”
“你学不好,你不是学化学的命。”
老陈放下记录表,“我给你当了两年助手,你说我学不好化学?”
“从教学生到做实验我哪一点不比你做的好?"
我看着老陈瞪大的眼睛就想笑,我每次做双曲线的题目都被自己画的椭圆逗笑,特别是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们都以为我在作弊,知道确定我是年级第一名后才放心没有把我上报教务处。传到最后就说我每次考试都要连续笑一大半时间才考试。这是我稳在第一的原因,这也导致了最后几个考场在考试的时候笑声震耳。
"话在理不在,你不是学化学的命。"
老陈的手捏着,不是在捏汗就是在捏拳,这两个都不好,一个是准备打我,一个数即将打我。
"老陈,你醉了。"
"我没醉,我没喝酒,你他妈才醉了!"
"你看你又叽里咕噜的说一大通,还没醉?"我指着老陈,"10%的氢氧化钠和硫酸的PH值是多少?"
老陈捏着的两只手松开,“我算算是多少。”
“老陈,你没醉,你要是醉了就直接说出来PH值是多少。”
“我说我没醉吧?”
老陈扭着脖子,把黑皮褂整理整理就出去了。放在桌子上的记录表空白白的,这和我没关系,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水龙头拧大点,继续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