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田埂上,看见我妈摘下了今年瓜藤上最后一个小南瓜,想起了我外婆。
小时候,南瓜粥就像是六月六的饺子,不能天天有,又特别期待。因为费时间,我妈不会给我们做,只有外公外婆会起早洗南瓜扒瓜囊切南瓜,在他们的大铁锅里熬上一大锅,外公看着火,外婆顾着灶面,然后叫上我们,吃够。每回我都要吃两顿。后来我们见了更大的世界,吃多了别样的食物,他们熬南瓜粥的频率就越来越少了。再后来,外公去世了,外婆也渐渐老了,但还是有那么几次,她熬了,让舅母打了电话,让我去吃呢。
外公也离开得很突然,让人无法接受,也不记得花了多久才治愈了自己,变得不再伤心。前几年听我妈讲外婆身体不行,当时竟是无动于衷,现在回想,我妈那一年是不是就在害怕外婆会离开呢。当我妈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她却在一个那么平常的早晨突然地走了,虽然预设过这样的思念是疼痛的,但现实远远超过了预设。有一次我看着风吹动了树叶,我想起了外婆,可是我不知道对她的思念该往哪个方向飘去。我回到村里,只要她生活了的地方都会想起她,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思念没有了归宿,心空了一块。我妈意识到外婆彻底的消失以及这种思念的疼痛是在葬礼后的第几天,然后她开始无休止的失眠、流泪。她一个人去看外婆的院子,住过的房子,码头,她伏在外婆睡过的床沿哭泣,她伤心、自责、无奈、不舍。
夏天,我见过一朵很大的云,云里在发光,想象着他们都住在里面,心里突然好受了一些。真希望有一天,我和我妈都能平静地谈论她,心平气和地说出对她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