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之死（随笔）
文：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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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白猫终于走了。
昨天回到乡下弟弟家，目光习惯性地寻找，从屋外寻到屋内。弟弟知道我在找什么，他说，别找寻了，那只白猫几天前死了。
尽管知道它迟早要死，可还是感觉有点突然。
从去年开始，我每次回乡下，它的精神就一天不如一天，总是有睡不完的觉。在椅子上睡，在木箱上睡，在车顶上睡。它生性爱干净，所以从不在地上睡。
是的，它太老了。近十岁的年龄相当于近百岁的老人。
上次回去，它睡在我的车顶上，一动不动。我用一根稻草逗它，拂它的眼睛，拂它的鼻子，拂它的胡须……它都懒得动一下，甚至连眼睛都不睁一下，像一块石头，像老僧禅坐。
我的心掠过一些悲凉。
多希望它像原来一样，见我回家远远地跑过来，蹲在我的脚边，摇着尾，杨着头，“喵喵喵”地望着我叫，我总是慌忙地在包里翻找有什么它可吃的东西。
从去年开始，我开始过得提心吊胆，总怕某一天我回来的时候它不见了。
我终于还是见不到它了。
心情谈不上难受，它本属于寿终正寝，可心里还是忽然觉得有点空。
“那你把它怎样了？”我问弟弟。
弟弟说，我当然将它埋了，家里喂养的猫狗死了之后我都是埋了的。
弟弟也是心善之人，家里从未断养过猫呀狗呀，不管是捡来的或是买来的，一日三餐照顾得十分周到，每只猫狗都养得又肥又壮。
我稍微有了些心安。
昨天是父亲四周年的忌日。心情本有点沉重，又听到白猫死了的消息，一下午我都有些郁郁寡欢。
这只猫曾是我父亲的最爱。特别是最后几年，父亲大部分时间坐在椅子上，因为痛风，脚严重萎缩，即使站立起来也是颤颤巍巍。很多时候，猫躺在父亲的怀里，像个听话的孩子，陪伴着年老的父亲，任由父亲轻轻地抚摸，温顺极了。而父亲总忘不了它，每次吃饭时，都会叮嘱母亲或弟弟要记得给猫喂食。一直到父亲去世，父亲对它依然念念不忘，叫家人要好生待它。
这白猫，不仅父亲喜欢它，家里每个人也喜欢它，因为它长得太帅了，身上雪白，头和尾是淡黄色。应该说，这么多年，我见过成百上千的猫，它算是最漂亮的了。它年轻时，英俊、威武、聪明、敏捷、勇敢……像个骄傲的王者，多风光，多气势，身边总是成群的母猫围着它，为它争风吃醋。
后来，它开始老了。
但它不服老。它和其它猫战斗过几次，每次都拼尽全力，但都是输了，输得极惨，不是打断了鼻梁，就是打瞎了眼睛。
最后一次，它败过一只雄壮的公猫之后，彻底失去了江山，失去了美人。
它厌倦了。每天，它将自己卷缩着，对这个世界睁只眼闭只眼，他再也没有激情，没有斗志，去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世界如此喧嚣、繁华，在它眼中已是千古荒凉。它漠然地看着，不喜，不悲。
世间，于它，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于是，它没有向任何人告别，悄悄地走了。
世间任何万物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即使猫有九条命，也不例外。
弟弟发现它时，它身体已冷，已僵。周身的毛发在风中疯狂地舞动，像一团燃烧的白色的火焰。
最终，它将自己变成了一把灰，一把土。
安息吧，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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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8/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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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两篇文字是我原来为这只猫写过的随笔和诗歌，以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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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败的猫（小散文）
文：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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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半卧在墙边，眼神忧伤而寂寞。鼻梁上一道横穿而过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像跳梁小丑，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侄儿告诉我，前几天他和别的猫打架，打了一天一夜。
最终，他还是输了。
我没有亲临观看他们的那场战斗，不过，我能想象那血雨腥风的场面。想必，那场厮杀那场搏斗是十分惊心动魄的。
历来，世间所有的争斗不外乎就是为了两样：财产和异性。
据说，他们是为一只母猫而战。
那只母猫正值青春，漂亮之极，身段逶迤，跳跃的红色斑点像只可爱的母豹，既俏皮活泼又妩媚惊艳，周围的公猫无不对她垂涎三尺。
而弟弟家这只猫，体态健壮，毛发白亮，英武潇洒，风流倜傥，是母猫心目中王子中的王子。
曾几何，他的身边妻妾成群，他和她们攀跃屋顶，爬上树枝，跑向田野，和她们嬉戏，做爱，生儿育女。
他，曾经是何等地威风凛凛，只需目光一扫，一眼就让对方心惊胆战，败下阵来。
但现在，他开始老了。
这是他第一次输。我想，他以后也没有机会赢了。
他不再叱咤风云。
江湖已不再是他的江湖。
他的这份心境没有人能够理解。
以后的日子里，它将隐忍着多少痛苦，绝望，泪水，孤独？
等待他的，将是惨淡的、悲愁的一生。
雨，倾盆而下。
他缓缓地站起来，走进屋子。
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极慢，慢得像随时倒下。
2016/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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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成了他的一种痛
文：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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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家的这只白猫，老了。
春天，不再属于他。
爱情，更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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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他为争一只母猫和另一只公猫决斗
打了一天一夜，惊心动魄
最后还是输了，脸上被抓得伤痕累累。
今年，他又是为争一只母猫而战
只几个回合就败下阵了
而且还伤了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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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每次春天来临时
他总是威风八面，不可一世，
成群的母猫讨好他，献媚他
而那时，他对她们不屑一顾
只钟情于一只叫思思的小母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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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江湖已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他只能蜷缩在一张饭桌下
看着那些漂亮的母猫逶迤地
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也只能一动不动
春天，成了他的一种痛。
2017/3/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