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她了,可她什么也不说,讲真这不怪我。她什么也不说就坐在轮椅上,耷拉着松弛的眼皮,面相窗外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当然,我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得站在她身边。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又重新将头垂了下去,如果不是她还有口气,我还真以为那颗硕大的像脱了水的头要从那萎缩的脖子上掉下去。
我见她快要上不来气时给了她一杯水又在背后拍了几下,当做给她顺了顺气,顺便打开相机又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过了好一会,她喘着粗气抖抖擞擞的抬起那树干一样干枯的手很用力的抹了一下嘴唇,砸巴了一会:“呼…………呼……于是我就想抓住那几篇手稿……咳咳咳……呼…………呼,因为那很重要。”我认为她有点过分的去强调那几份手稿的重要性了反而暴露了后来的目的,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我又拍了几张照,她动了一下手做了个抓得动作,说:“我在屋子里上窜下跳,活像只刚被放生的母猴子一样。终于那几片纸顺风飞了出去,飞向了自由的天地。而我也踩着窗台与它们一并飞了出去,飞向那沉寂的夜空。”
于是我又问了她一遍,她终于开了口,那沙哑的声音像是把水泥放在石磨上不断碾磨。她说:“我年轻的时候在一个没有门的房子里住,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在墙上画了一匹母马(公马会让她脸红)。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习惯的转头发现墙上又多了一匹白色的小马驹。即便如此,我依旧像往常一样忙碌了起来,直到夜幕降临,似乎一天之中所有灿烂的光芒都集中在了我的窗口,夜……如白昼般。我还在整理桌上散落的几篇手稿时,一阵不知名的风前来造访。那几片纸就像这世界上最玩皮的小孩一样随着那风远去。”突然她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苍老干枯的身躯像虾一样蜷缩起来顺便还抖了几下。
“什么!”我有些讶异,她不耐烦的把我狠狠的瞪了一眼,告诉我要安静听她说完。我悄悄的闭上了这不省事的嘴,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她身边躬下身子仔细听她说。她歪了歪头:“然后有一道白色的光迅速闪向我这里来接住了我,我慢慢平静了下来仔细一看,原来那白光是我墙上那匹多出来的马驹,不过它似乎长大了些。它是那么的高大、结实,它洁白、柔顺的皮毛在月的光辉下映衬的闪闪发亮,就如同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丝绸,不!应该比那丝绸还珍贵。它的眼睛似乎盛满了整个宇宙,浩瀚的星空都显得这么微不足道。它的耳朵直棱棱的竖着一动也不动,仿佛地球另一端的声音它也能听得到。”
说到这她的眼睛终于不在那么混浊,终于透出了一丝光亮,她呆愣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不过,慢慢的…………慢慢的,她的眸子又再次暗了下去犹如一潭死水般。头发洒下的阴影将她的脸全部遮了起来,我怎么也看不清她。
又是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响起来,但是这一会儿她仿佛苍老了许多,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如同冰下流过的泉水一样又冷又涩,她说:“它驼着我,踏着脚下的星星向前奔跑。我看见下面的人都在仰望着我像蚂蚁一般大小,他们嘴里不断在咕囔着什么。我看见一片片森林消失在远方,我还看见一只雄鹰被他踩在脚下长鸣。那一颗颗璀璨的繁星被它踏过之后,都活了过来,他们也开始奔跑有些甚至超过了我们。后来我们越跑越快,我们从黑夜跑到白昼,又从白昼驱向黑夜,我们也越跑越高,我们穿过云层升向最高的天空,有穿过天空凌驾在不同的云层之上。透过云层他带我缓缓落在另一端的土地之上,下着暴雨风呼呼的吹着,我凝望着它,它也同样凝望着我,它……还是那么漂亮。”
我看到她有些激动,便很快接住话题问:“那…………之后呢?”她的手越抖越厉害,头也不断的往下低,我看见她的肩膀在剧烈的抖动不知是笑还是哭。终于,她说:“它死了…………呵!我太想拥有它了,我把手伸向了它。它把它的心给了我,它倒下的时候嘴角似乎含着笑。如今……它却成了我,我变成了它。那天的雨依旧很大,地上的痕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我放下摄像机,合上本子向窗外看了一眼,浓雾掩盖了一切,天地间混沌一片,而她似乎笑得很开心。“我得到了自由与永生,毫不费力。还来了一场奇幻的冒险,我从来不怕我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得到自由我心甘情愿。”听到她的话后,我站起身拿起相机拍下了远处掩映在浓雾中的高塔,我冲她笑了笑说:“是吗?或许你以后只能飞翔在高塔的墙上吧……呵呵。”她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向窗户。吹了她的头发,她年轻也更加漂亮,张开双臂慢慢的上下摆动,她纵身跳下。就在这一瞬间我给她拍下了一张照片,而她也永远的刻印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