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说:“三王不同龟,四夷各异卜。”又说:“蛮夷氐羌虽无君臣之序,亦有决疑之卜,或以金石,或以草木,国不同俗。”愚对此论断十分赞同!卜筮之法,因时以变,随地乃殊,溯古稽今,也都有明确的证据,在此无须详尽陈述。《周礼·大卜》有言:“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有六十四。”《连山》、《归藏》其书佚失已然久远,其经卦与别卦虽与《周易》相同,而筮法或许与《周易》不一样。应当说,筮书本非一本,筮法自然也非一制,这也是极可能之事。筮法的演变大概也遵循了后者仿效于前者,虽为继承,亦为发展,自当是由简易进而繁难;求占的轨迹,也应当是由大概进而细密。
《周易》的成卦之法,在《系传》以前均没有明确的记载。即使《左传》、《国语》这样的典籍,虽载筮例二十多篇,但都是对卦象既得之后,对决事断疑的大致解析,而对具体的筮法却闭口不言。或许对于筮法,在筮氏中自有传承,卜者于此了然于心,实不值一提;又或许,筮氏将筮法视为秘籍,概不轻言于人。所以说,直到先秦时期时,有成卦之象,解卦之例,无筮法之言。
“大衍筮法”出自孔圣《系辞传》。辞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 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基于“大衍之数”的这个说法,而建立起来的一系列蓍占规则和流程,最终形成六十四卦,四千又九十六变的其中之一。这种卜筮方法就称作“大衍筮法”。然而,夫子寥寥之言,着实简要,虽赅而疏,以致后世争论不休。
可以说,整个《易经》体系,除了卦画所呈之象确然无疑外,几乎所有的辞与义均存质疑,其中对于“大衍筮法”的争议超过了其他任何地方,也是历来注释《易经》的人最为关注之处。然而历经几千年,对其具体的操作方法和蕴含的深哲大义,却从来没有统一的见解。然而历来诸贤的分歧几乎都主要集中在第一变之后, 第二、三变是否继续“挂一”之上。就近代而言,黄寿祺、徐志锐等皆主张“一变之后不再挂一”;而何行之、程石泉等皆主张“三变都挂一”的见解。至于尚秉、高亨等易学大家也都与此大同小异,究竟孰是孰非?抑或二者均存偏差。
如果就最初步的揲蓍之法尚不能明,又怎么可以侈谈易道呢?而且《周易》的卦画系统,按照《系传》的说法,是由“十有八变而成卦”的揲蓍之法所构筑。成卦之法苟殊,解象之方自异,无论内之结构,还是外之功用,必是天地悬绝。所以,基于古经所建立起来的千年不衰的卜道两用之体系,其得卦之由,不能不详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