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日记的残片,作者据考证是1945年失势于邓布利多之手的黑魔头格林德沃。请原谅摘录的潦草,没有分段,因为我们想尽可能地还原真实。
“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我有过宏大的理想,侥幸天资卓越的同时也很自负。我过早、或许也是过晚地邂逅了这世界上最美妙的感情,它如同云影掠过我后来的生命。在那个激荡的年代里,我蔑视一切,意气风发,收获并遗忘着许多许多珍贵的事物,它们都如风般逝去,不可挽留。现在的我,拥有了大把空待消耗的光阴,一年年过去,窗外荒野变麦田,雨水饱满的季节,深紫色的矢车菊摇曳着晃进我日益模糊的视线。头发如枯草般紧贴着脸颊,褪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金色光泽,我开始咬不动那些冰冷肮脏的食物,这令我的体重骤减。纽蒙嘉德内,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谁也无法真正体会其中的残忍与爱意。太阳东升西落,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栏,呈条状日复一日地投射到粗糙的墙壁上。我看着光晕如水波般摇晃,时而暗淡,时而明亮得璀璨,就恰似我眼睁睁地看着身体渐渐腐烂,思想却越发清醒,令人恼火的清醒。有时候,我放纵自己胡思乱想:我身轻如燕,飞翔在旋转着无数晶莹小水滴的白色气流之上,我听见了命运的哽咽,它在怀疑我所坚信的一切。我时常久久地注视着西方,那里的天空蓝得苍白,忧伤而纯粹。塔顶的时间如此漫长,我一遍遍地听着一个故事,一遍遍地提醒自己,那个人就在西方的西方,就在英格兰的土地上,彼此的心触手可及。可是,更多时候,我疯狂地思念着香浓的咖啡、松软的面包、凉爽的柠檬汁、宽敞的大床、嵌入体内的拥抱、情人模糊的眉眼温柔的吻……记忆凌乱不堪,心中荒草疯长,无数次我抱头无声地尖叫、尖叫、尖叫。有一次,我甚至想起了一条他妹妹穿过的羊毛连衣裙,露肩,深红色,多么像那一刻她倒下时喷出的鲜血!呵,真是伴随一生的噩梦。相见无期,也不想再见。夏天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到来,我早已经不去过问时间。窗外月光阴沉,云海翻滚,我茫然地睁开双眼,听见夜风料峭,猛烈地撞击着城堡下的礁岩。这一生,我不曾后悔,亦很少哭泣。我想我果然是不可避免地老了,因为我发觉此刻我双目湿润。初夏夜我静静地躺了很久,跨越时光,闻着少年时的花香,艰难地捕捉着刚才朦胧间闪现的梦。它好美好,闪着微弱的光。我终究还是记不清究竟梦见了什么,可是我知道,那里面,有他,还正是恋爱中的青年,刚刚毕业,捧着书坐在青草芬芳的河畔——没有野心、没有报复、没有屈辱、没有后来。我合上眼,我向他跑去,他抬起头,湛蓝的眸子中映出我年轻时的脸庞。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过田野,花朵飘过波光粼粼的溪面,福克斯簌簌地飞落肩头,甩着长长的金红色的尾羽。一切都在缓慢地流动,一切都很明亮,我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了。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笑过了。
嗨,阿不思,我真高兴你能先到这里。你知道,我讨厌等待。”
(注:原稿发掘于德国纽蒙嘉德监狱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