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寻常走的路上,突然就见那棵桃树已是满树花。那一刹有些惊讶,因前一天还没有看到它的花,不知是它没有开,还是我没有留心。
很粉很嫩的桃花开得中规中矩,花瓣又单薄,偏偏就是这样的花朵开在刚刚暖和起来的日子里,特别新鲜,特别纯粹,特别天真,就像是春天。
其实许多花都开了,春天的花。但仍是要看到桃花粉色的花朵挂在枝上,才相信春天的的确确来了。毕竟,无论是红叶李还是樱花,都是后来才认识的花朵。而桃花是自小就在的,也是自小就知道的,开在诗经里“灼灼其华”的它特别好,开在唐诗里“满树如娇烂漫红”的它特别美,开在老杜的年代,它是最有人情味的花:“高秋总馈贫人实,来岁还舒满眼花”,开在我小时候的眼里,它是春天来了的唯一象征。
但桃花总是匆忙的,曾读过一篇文章,说一朵桃花只开三天,从没有印证过,但桃花花期的确非常短,往往在不经意间见它开了满树的花,好像它的花开是不用酝酿的,然后,好像是突然间,它的花瓣就落了下来,好像它的零落也是随意的。于是怀疑,春光短,是说一朵桃花只开三五天,春情薄,是说桃花的旋开旋落,因为桃花开后,春的序幕就像被拉开了一样,花朵一树一树绽放,且不止不休,只见春光明媚,春色浩荡,花事一桩接一桩,看花要一直看到立夏,偏偏那时,蓝花楹的花朵又接上了。因而从来不觉春短春薄,只觉时光太匆匆,尚未好好看够一树花,下一树便又开了。
昆明看桃花有专门的公园,里面桃花种类繁多,花开时间不一,一树歇了花开另一树的枝上有花朵刚刚绽放。去看了数年,却发现,桃花的好,是好在那个不经意:开花是不经意的,遇见也是不经意的。如车匆匆驶过时,忽见窗外一树粉色的花立在田野间,又或就在池塘边,只得一棵桃树伴着数棵柳树。
桃红柳绿,就是这描绘了数百年的寻常景象,便是记忆里春天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