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JY到青岛,再从青岛回JY,一路上,坐的大巴,高速上,两旁的树木,沉默地矗立着,像列队的卫士,不断地向我们的车身后,飞驰而去。
我目不转晴地盯着,思绪也随着掠过的枯树,不断地飞转着。古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高速两旁掉落叶子的树木,那枯黄的颜色,仿佛一幅幅古画,在我的脑中,翻飞。
那些春天的绿叶,夏日地花朵,秋天的果子,纷纷完成他们的使命,凋零、萧条、荒芜,片片黄叶落下,树杈上只剩下了枯枝。冬天树枝,像脱掉了衣服的,赤果果地,不着一丝,坦露在那里,只剩余鸟巢为伴。这时,能看清那别样的造型。有的伸手向天空,触目横斜,水杉的造型像一把只剩骨架的伞,根根肋骨分明,落下的叶子纷纷围绕着树树旁,像恋家的我们。更多的树干粗糙挺拔,但北风一吹,那些残存的枯枝也不见了,像一位成年的男人,只是头顶秃秃的,那些干枯的树叶树枝,到哪里去了呢?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小时候。
冬天的时候,娘总会使唤我们去野外捡树枝,回来当柴火烧。
那时候,一切都是计划经济,我们的生产队里连烧柴的之类的也是集体分的,娘告诉我,同样的斤两,我们只是几梱潮湿还没有干透的稻草梗,孤邻邻地缩在墙角一隅,而我家隔壁的生产队的干部家里,同样的人头,却是柴堆满门前整片场地,我家的柴,那够得上灶上烧几回啊,娘吩咐我们去捡,于是,我便和弟妹们便背着竹篮出门了,村前屋后,都被同样遭遇的小伙伴,捡了精光了,我和弟妹们越走越远,最后来到山脚,躲过看山育林人的目光,捡回些枯枝残叶,在娘担忧的目光中,回到家中,已是黄昏,娘骂我们,只顾上玩,不知道回家,委曲得我们直抹眼泪。
那些冬日里,我们的小脚印遍布村子附近的山林、竹园,树枝上我们的小手被划伤后,又留下多少的血迹斑点。
记得,有一年冬天,好消息传来,生产队里允许家家户户上山砍柴,但,于是,干部们给每户分好地盘,只允许砍地上的灌木小林,高大的树木,是禁止砍伐的,我娘拼命砍着,我爸打着大担挑回家,每一步都是嗓子眼里冒血腥气,我和弟妹们兴奋地捡着,终于有满山的枯树枝供我们捡了。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为了一个枯树枝,隔壁的老大老二竟然大打出手,双方紧握着那根枯树不撒手。
更有震惊人的消息传来,东海娘,在捡一根大大的枯松枝的时候,不慎坠落悬崖,摔死了。
大队里紧急喊停,而我那体弱的爸,也山上山下挑着重担,累得差点吐血了。
我的心里五味杂阵,不知不觉,手中握着的一把枯树技,散落开去,一根一根落在我的心头,竟然一直在我的心头,再也无法掉落了。眼泪顺着脸顺落到嘴里,说不出的苦和涩,感觉自己就像这枯枝残叶,被零落成泥,碾作了尘土。我抬头看着这满山的枯树,遥望着那看不到头的山顶,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无助、痛恨、埋怨,在我的心头升起,农村人的日子啊,咋那么不易呢。
我终于也没有要为这些枯树烦恼了。没多久,我逃离了村庄,去城里读书了,没几年的功夫,等我某一次的放假归来,我的家里也终于不用烧柴禾了,我家也用上煤气灶了,随时随地,一点就有火了,我那时的那个欣喜啊,真是喜欲狂。
渐渐地,那些捡树枝的日子,也随着春天的脚步,一起封存在记忆的尘埃里。
每次回家看望花白头发的母亲,她住在临时租住的房子里,早已熟练地打着煤气灶,她烧水泡茶给我喝,又为我烧好吃的饭菜,再也不要为无柴烧而痛恨了。
这次回家的好消息是,等了漫长又不长的4年后,拆迁的房子终于要拿钥匙了,听说,我娘住的那个小区有管道煤气通过的,也不用换煤气灌了,生活设施愈发的方便快捷了。
不知怎的,这次坐大巴出远门时,高速两旁的光秃秃的枯树,又让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个柔软的地方,依然有一把枯黄的树枝,在我的眼前晃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