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傍晚,夏夜的微凉才刚刚开始,我就着远处那片新鲜的晚霞辽远地想,隔着那扇旧的窗。
10岁那年,小女孩从只有三层的砖楼里搬出来就住进了外婆家那座有院子的平房,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王,换了一个地方做孩子王。
她有很多的小伙伴,邻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她,其实她并不漂亮,也并没多可爱,倒是活跃得很。
我听说她在那片居民区里组织过几场傍晚联欢会,演员是以她为首的小朋友们,观众是这群孩子的家长,联欢会吸引了很多观众,邻居的大叔大婶爷爷奶奶握一把瓜子搬了小板凳,不怕蚊子咬,连电视都不看了,看孩子们自导自演的戏,有个阿姨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笑呵呵地瞥着演出。
她13岁那年,邻里的伙伴里多了一对初中生兄妹,小姐姐叫和田,小哥哥叫和山,她喜欢小姐姐,也喜欢小哥哥,因为他们俩是多么和善对她多么好。
有一天,她听说伙伴里有个小姐姐喜欢和山哥哥,小姐姐比自己肤色白皙,很高又很瘦,她有点沮丧,她还是个小学生,她第一次不太喜欢自己年纪小,不过想完她依然觉得每天都开心,这个世界总不会对一个小学生怎么样,那个天真烂漫的时光就该赋予她做一个孩子的好样子。
然而,总有些意外让人成长。
她听说过几天那个喜欢和山哥哥的小姐姐要对和山哥哥表白,结果几天后那个小姐姐却到处散播谣言,说她是狐狸精,说她抢人男朋友,装无辜,还装清纯。
有句话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竟是:忽如一夜暴风雨,千树万树花凋零。她的世界忽然没了色彩,小伙伴们疏远了她,她只是一个小学生,她只是喜欢跟着和山哥哥跑,喜欢接过和山哥哥给她捉的小蜻蜓傻笑,她甚至很少主动和小哥哥说话,可她就成了抢人男朋友的狐狸精。
一个泥泞的下雨天,她穿着一件长长的牛仔裙,套了件红色的外套,举着一把小雨伞出了门,冤家路窄地遇见了到处散播谣言的小姐姐,她想安静地离开,却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听见小姐姐的风凉话:“她还觉得她清白,恶心不恶心。”她手里的伞都在抖,但她强忍住没有回击,踩着泥泞的路,她加快了远离是非的脚步。
那是她童年时光里最寂寞的夏天,天变得很蓝很蓝,很静很静,她常常在烈日当头的午后,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搬个小板凳,一个人坐在门口看天空,偶尔飞过的小麻雀,屋前的土里偶尔冒出来的蒲公英,炽热的太阳,都是她的玩伴。她开始写日记,日记本放在膝盖上,她手里握一支钢笔,她写过一只非常懒的猫,那只黄色的猫咪偶然路过了她的世界,停在了她脚边,懒懒地圈成了一个圆。
她忽然就从一个孩子王变成了一个心事重重的少女,她忽然长大,她忽然明白,不是所有的玩伴都能持之以恒地做她的朋友。她自始至终都没去为自己辩解,那群伙伴有时会闯进她眼前那片安静的天空,握着她的手说甚是想念,他们说他们也身不由己,被逼着不和她玩的。她回了个笑,她开始信了,却没坚持那么久。
她不再轻易相信人们吐出来的话,她开始相信人们的眼睛。
心路和路一样,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她的这段心路,便是被一群旧玩伴践踏出来的。
入夜后的那盏星光呢?那群躲在楼下的光圈里讲鬼故事的孩子们,在那个夏天,长大了,她也终于从一个小学生,如愿地做了初中生。
这个傍晚,夏夜的微凉才刚刚开始,我就着远处那片新鲜的晚霞辽远地想,隔着那扇旧的窗。窗内是我的现在,窗外是光影斑驳的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