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次观看《长安三万里》已半月有余,但我却仍沉浸在电影中,走不出去。于是特写此文,以纪念这部电影带给我的一段奇旅。
电影以大鹏划过天空开始,借高适之口,讲述了唐朝由盛转衰的故事,又复以划过天空的大鹏结束。说来平淡却不寡淡,跌跌撞撞的人生、起起落落的王朝都一同在银幕上出现了;影片深沉却不悲凉,几十年间的悲喜也只是历史中的一叶轻舟罢了。
网上对这部影片的争议很大,不少人批评它主题模糊,违背史实什么的。事实上,我也很难解释我为何如此爱这部电影,我只是觉得,或许它不适合观看,但却适合躲藏。
我躲在电影里,躲在高适的诗里,躲在李白未完成的梦里,躲在少年杜甫为时不久的快乐里。我看见华灯璀璨,也看见金戈铁马;看见文人墨客大放异彩,也看见他们怀才不遇颠沛流离。更重要的是,在这间名为“长安三万里”的影厅里,我仿佛观看了自己的人生。
电影中,李白年少出川,云游四方;电影外,我十八入蜀,求学他乡。大学四年,我感觉自己并没有从幼稚走向成熟,而是从一种迷茫走向了另一种迷茫。
大学期间,专业分流时,我坚定地抛弃了自己讨厌的专业,转而投入数学的学习,不惜放弃肉眼可见的就业前景,甚至与父母为敌。这就是所谓的“热爱”吗?未必,这大概是一份生猛的倔强吧。我有足够的天赋为我的倔强买单吗?我不知道。那么,这究竟是一段成功降临前的佳话,还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投资呢?
影片中,李白行卷失败,与高适年少相会黄鹤楼的那一日,他们是否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或许没有吧。那时的李白,心中想的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而高适正准备“直驱长安,扣天子门,成不世功业”。恰如大学入学前的我那样,虽然迷茫,却以为只要向前奔赴,便是大好前程。我不知道四年间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鲁莽呢?我的骄傲呢?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呢?这是一种成熟吗?是吗?我只是更加像一个标准的产品了吧。但我不愿意,我偏要在这世俗的标准中,活出自己的个性来!
然而,然而。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并没有为追梦之路加分,当年那才气纵横的诗人们啊,除了高适,其他人或客死他乡,或流离四方。看到胡姬酒肆那一日的痛饮狂歌,预知了诗人们结局的我却只觉得恨,怎样的一种恨呢?“浮生长恨欢娱少”的恨吗?“臣子恨,何时灭”的恨吗?还是“人生常恨水长东”的恨呢?我也说不清。不过,戏中人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晓得杯中的美酒、酒肆的美人和那时还未被否定的梦想。忧郁的恐怕只有我吧。
面对眼前的景象,高适自觉不是一路人,于是一拱手,就此别过。人生能有几次“就此别过”呢?我大学毕业前的那晚,同学们玩了一个通宵,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大家都累了。于是大家坐下来聊天、休息。我记得当时一个同学弹着尤克里里,一个同学附和着唱歌,其他人聊着各奔东西的事。我仿佛听见青春悄悄溜走的声音,心中揣着半吊子的勇气和难以言说的落寞。天亮了,就此别过。
本来还想写杜甫的悲悯,但想一想还是算了,编剧在电影中把他留在了最快乐的年纪,我又怎么忍心去揭他的伤疤呢?
几十年间仓皇的历史,传奇般的诗人们的故事,浓缩起来,不过短短一部电影而已。它是如何牵动我满腹的思绪呢?悲从何来,喜又将何往呢?
写到这里,已经离题万里、不知所言。恍惚间,我仿佛走了很远的路,仿佛大梦一场。
我不能再躲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