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第一个大节就是二月二,龙头节,也是喜凤相亲的日子,地点就选在了喜凤的姑姑家。
月莲专门回了趟娘家,为喜凤把关。此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揣了一个小小的胚胎,她没有任何的妊娠反应,活蹦乱跳,都说她揣的是一个男娃娃。
一早,喜凤一家六口就到了,他们坐在屋里,眼睛对着门口,派最小的弟弟喜来把着大门,他可以看到更远的路上。
喜凤的胸口揣了一只小兔子,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害羞和紧张交替着,家里人还不停地打趣,“凤儿要出门子了”,“大姑娘了留不住了”,“今年喝两份儿喜酒”……她黄洋洋的脸蛋不时爬上了红晕,明明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被家人说得好像是撞破了私情。
“来啦!来啦!来啦!”十岁的喜来慌不择路地往家跑,大着嗓门喊着。他尚且不懂结婚的意义,只是在了履行自己的职责,见了两个陌生人奔这里而来,赶紧回家报信儿。
屋里的人赶紧出了门,准备迎接,看门狗也闻到了陌生的味道,急吼吼地狂吠。
父子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到了院门口下车,喜凤和月莲在屋里远远地望着,在一众男男女女的身影里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他们。
“大高个儿啊,喜凤。”月莲用胳膊肘怼了怼喜凤,“看着挺好呢。”月莲有点轻微近视,眯着眼睛费力地瞅着。
喜凤也早看到了,大高个儿,她抿了抿嘴,心里是满意的,俗话说:大高个儿杵在那里,不好看也爱看。
他们进了屋,一打照面,那个男人冲大家笑了笑,牙挺白的,屋里还有好几个姑娘呢,他也不清楚是哪一个,撒目了一遍,再也没说话。
模样也好,白净的脸,看不出是庄户人家,浓眉大眼高鼻梁,站在那里就有军官的派头。
喜凤的心痒痒的,就像一个个虱子排着队爬了过去,挠却也挠不着,那种痒不知不觉爬到了脸上,只觉得两颊热乎乎的。
那个男人叫方壮,23岁,是做木匠的,有好手艺,婆娘是难产死的,没有闯过鬼门关。
方壮也从一众姑娘里,知道了喜凤是他的相亲对象,打量了几眼,看不出喜恶。
不到一个小时的会面,好似比喜凤18岁的年龄还长,她全程不敢抬头,也听不到大家说什么,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她,就像无数个小太阳一样,烤得她口干舌燥的,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
人要走了,喜凤也出来送,方壮看向喜凤的方向,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改天再见啊!”
月莲瞅着喜凤,低低地笑道:“他看上你了!”
喜凤扭扭捏捏地笑了笑,心里腾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想立刻奔过去,坐到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和家里人挥手再见。
直到人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喜凤还在呆呆地站着,脸上挂着期待幸福的微笑。
喜凤家这边人没有意见,全体同意。
老婆死了,孩子没有,无牵无挂。
木匠手艺,旱涝保收,过日子有保障。
婆婆死了,小叔子才15岁,喜凤进门就能当家。
另一边方壮一家更挑不出毛病了,相了半年亲,都怕方壮命硬,克了人家姑娘,就喜凤不怕,虽然长相不尽人意,好歹是个18岁的大姑娘,还有什么挑的?
日子都订好了,五月初六,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婚礼,绰绰有余。
喜凤幻想着做新娘的那一天,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搂着方壮粗壮的腰,去他家过新的生活,再生几个胖胖乎乎的娃娃,像方壮一样结实健硕……
从那以后,喜凤的梦里都是方壮,他是她的指望,她的未来,也是她摆脱可怕梦魇的唯一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