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个青儿,咋办呢?
二十年的时间跨度中,我遇见了三个青儿。她们仨我都想写,并且想写在一页纸上。咋办呢?
她们互不相识,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从哪一个视角能把她们串在一根儿藤上呢?
爱!还是爱这条绳,最容易把女人拴在一起。
先讲讲被爱泡到融化的那个青儿吧。她现在在天国,这一刻很可能正在看我敲键盘。几年了,到这会儿我才敢轻松且欢畅地提起她。因为我认为,她是这三个青儿里最奢侈地拥有过爱的女人。
她和我相识是各自的儿女做的媒。
电梯里,小姑娘推着个蝴蝶车,翅膀一翕一合地吸了小男孩的睛。小男孩扯我衣襟:“妈妈我也要!”小女孩的妈妈哈啦哈地笑得电梯发抖:“一起玩儿!”
打那以后,小女孩吃过晚饭就跳进我家客厅,她妈妈很自然地落座在我家沙发上。
我也很自然地叫她“青儿”。
两个小人儿在我家捉迷藏,从床底下爬出来又钻进衣柜里,我开始皱眉头。青儿呵儿呵儿地笑:“好乖啊他们两个!”还对那两个小魔头投去全世界最疼惜的目光。
青儿不用收回目光就能娓娓地开讲她的故事:刚生下女儿她狂吐狂烧,被查出脑瘤。高烧三十天,烧到医生没辙的时候,体温降下来。亏得持续多日的高烧把癌细胞烧死,她幸运地存活。
“大鹏好会安慰人哦,要我为了女儿好好活。”她活得整日呵呵哈哈的,还花枝招展。大夏天我跟她走在马路上,有人嘘风打哨。我瞟一眼她的低胸纱裙,她又咯儿咯儿地笑:“大鹏喜欢。”
大鹏比她大许多,家里像养了两个女儿一样。他以180码的速度追上我们的车,就为一大一小两个女儿要摇下车窗向我们招手。
青儿的女儿十岁那年,我在电话这头,听那头传来她的哭泣:“复发了,怎么办?”我在这头:“这一个十年你不是好好的吗,还有下一个十年再一个十年,女儿也大了,怕啥?”她在那头,噗嗤笑出声:“你也好会安慰人哦!”
青儿从北京手术回来,乖顺得像个小小孩。听我们讲着宽慰的话,她很顺从的样子乖乖点头,语调轻缓:“大鹏说,北京不行就带我去美国。”
可惜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长途飞行了。青儿坐进轮椅,起初还能听清她夸我“越来越好看”,渐渐就分辨不清她的言语,只拉着手彼此感觉温热。
青儿的妈妈告诉我:“她从来没讲过一句让人伤感的话。”
大鹏推着青儿,邀我们一起陪着她游野生动物园,一起听新年音乐会,一起包饺子钓鱼……
我去探望昏睡的青儿,她爸爸郑重地托我一件事:给大鹏物色个对象吧!他们老两口不忍目睹大鹏整夜陪青儿无眠,憔悴到抑郁症住院。
告别仪式上,亲戚朋友们排着队跟亲属握手。我走到大鹏面前的一瞬,冒然地用西式拥抱替换了中式握手。我想青儿应该懂得,我要最后替她抱一抱,她深爱的和宠爱了她一生的她的爱人!
一定是天地有灵,我正在写这一段时,青儿的爸爸发来信息:青儿的女儿在美国收到9所大学的录取通知;大鹏终于有了女朋友。
我也终于可以微笑着写青儿了!
她在人世间得到的和给予的爱,足以让她在天国呵呵地哈哈地咯咯地,笑个没完了。
完了完了,这一个青儿就写得我稀里哗啦,后面还有俩青儿,不能敷衍不敢潦草。让我静静,换个时间再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