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轶事之死去的女婴

小时候有一阵,应该是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实行的那段时间,夹杂着农村重男轻女的风气,在我的老家,引发了一系列的事件。

隔壁的邻居为了生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但是一个接一个都是女儿,就连房子上的瓦都被计划生育小组的人揭掉了,他们也还是不肯罢休,东躲西藏地与计划生育小组的人做各种斗争,一直到生下第5个女儿才作罢。

我们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房子虽然还在,但是连生了3个女儿的爸爸妈妈也是一直到处躲避,各种想办法追生儿子,一直到我弟弟出生才结束这一场折腾。所以相对于邻居来说,我们家还算幸运的了。

在这种大环境下,更多的不幸降临在了其他无数的女婴身上,她们有的还没有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生命就被扼杀,有的出生之后,却被各种抛弃,一生颠沛流离,命运无法掌控在自己手中。

生而为女人,成了她们的原罪。

我曾经听到过一个同事描述,她小时候被丢弃的场景,她在一个极度渴望生出儿子的家庭出生,因为性别让所有的人失望。先是被丢进了尿桶里面,可是一直气息不断,就又被人拿出来丢在地上,但是她还是哭,不停地哭,仿佛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然后又被人踩了几脚,可是还是没有死掉。

她的妈妈终于忍不住,把她抱回了床上,她活了下来。

现在的她非常阳光善良,有一个独生女,万般宠爱,她对自己年迈的父母也非常孝顺。

说起来小时候这场经历的时候,她眼神灰暗,我们很担心地看着她,觉得她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不用去回忆这样的伤痛,但是她还是继续,我们问她,你怎么记得刚出生的这些场景,她说有些场景是大人描述的,但是有些场景她就是知道,她记得。

她还说,我现在有时候会突然觉得浑身疼,就是因为当时有人踩了我几脚,踩到了我的肚子,我的腰。

我想起了我也遇到过一个被抛弃的女婴。

在我生活的村子里面,村头有个唯一的小卖部,大家买东西,闲聊八卦,商讨事情都少不了去那里,有一天,小卖部门口的地上,有人发现了一个女婴。

女婴刚出生没多久,用一些旧衣物包着,带着写着她的出生年月日的布条,她哇哇地大哭着。

大家都看着她觉得可怜,可是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处置,那个年代为了生男孩丢弃女孩的事情太多了。

可能是因为我爷爷奶奶一直信仰佛学,与人为善,所以村民们对于他们有些尊敬,于是就将女婴抱来了我家。

我记得,她躺在我家的竹床上,哇哇大哭,不知道是饿,还是冷,还是怕?我当时也是一个小孩,我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这个状况。

大人们在热烈地讨论,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去找来了家里最软的一条被子,把她包了一下,觉得她好可怜。

正参与讨论的奶奶发现了我的动作,她猛地一把把我拉开,把被子也拿开了,还说了我一句,你还想养她不成?她是生怕别人觉得,我做的这件事情,包起来了这个女婴,照顾她,其他人会觉得我们家能收养她。

我也是个女娃,就这么看着另外一个女娃躺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后来,女婴被抱走了,奶奶帮她找的人家,是我一个住在大山里的亲戚,一对老夫妻,他们只有一个独生女,女儿也大了,所以他们想再收养一个小女儿,养大之后与他们做伴。

我去过这对老夫妻的家,走山路要一个多小时才到,低矮破旧的房子,里面黑漆漆,房子旁边流过一条小溪,小溪旁边有些平整的山石铺在地上,可以在蹲在上面洗洗涮涮。

我喜欢这条溪水。

好在,老夫妻俩看起来非常和善,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会真心疼爱这个女婴的吧。

很久之后,我不知道怎么突然跟奶奶打听起这个女婴的状况,奶奶叹了口气说,这女娃夭折了。

我听完什么话也没说。或者当时年纪太小,连生的意义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更不知道死是意味着什么了。

我只是“哦”了一句。

早知道,在她哇哇大哭的时候,我能鼓起勇气,抱一抱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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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当时,会出现这种视女婴生命如草芥的状况?

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但是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也只是说计划生育,并没有说让大家都要生男孩,只是由于重男轻女的思想的芥蒂,大家私心里面觉得要儿子比要女儿更重要罢了,如果只能生一个,那就只要儿子不要女儿了。

在远古时期的母系氏族,女性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因为女性负责采摘,收入相对于负责渔业或者狩猎的男性更加稳定,且又负责后代的繁衍生息,这点至关重要,所以女性是每一个氏族的核心。

在当时,出现过“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情况。

而随着农业文明时代的到来,生产工具渐渐发达,而男性由于力气大,成了主要的劳动力,农业也能获得更高更稳定的收入,而相对于男性来说力量较小的女性就开始慢慢开始地位降低。甚至于慢慢沦落为男性的附属品。

在现代社会中,女性与男性一样有平等的受教育权利。但是由于生理上承担了怀孕生子的职责,在成长环境中或者职场当中,受到了不少的歧视,

女生不适合学理科。只有儿子才能传承家业,给父母养老送终,这话听着耳熟吧?

有多少女生因为周遭都是这种女生不适合学理科的言论,迫于压力,选择了学文科。

更有甚者,因为无法传承家业,养老送终的原因,被父母放弃,所有的家庭资源都给了男性,失去受教育的机会,在城市里面做着最底层的工作,嫁给一个底层的人,离婚,再结婚,再离婚。一辈子都在底层挣扎,无法翻身。

同样,在公司里面,同样的职位,公司可能会倾向于选择没有怀孕生子压力的男性候选人。

在各种压力的锻炼之下,女性变得更加坚强,更加有韧性。

很多女性都坚信,自己生为女人,必须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还得杀得了木马,斗得过小三。这听着像是开玩笑的话,被女人们当成了人生信条。这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生活。

然而一旦出现家庭矛盾,或者是没人带娃,或者是夫妻反目,最后选择回归家庭的,或者离婚选择了带着孩子的,往往是女性。是因为相对于社会,职场而言,女性更值得家庭吗?

我看未必。

我觉得是因为女性更加爱得深沉。这种爱让她愿意为了所爱的人牺牲。接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命运。

然而很多人把女性的这种深沉的爱看成了软弱,及可供攻击的软肋,他们利用它达到自己的目的,获得更多的金钱,更多的权势及地位。还沾沾自喜,津津乐道。

我热切地希望,这种隐忍的能力,爱的能力,可以成为我们的武器,而不是我们的软肋。

与所有在人世间沉浮的女性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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