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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近照
酒乡古镇
文//书博
重庆长江上游有个古镇，早年叫汉东，现在叫朱沱。古镇有条“酒街”，叫“大道车”（车的读音为“居”），只要一走进这条街，扑面而来的蒸汽中，会让你感受到这里的浓浓酒味。
从考古发掘的汉东古城遗址，才知道这个朱沱古镇已经有1400年的历史了。古镇地处长江边，因深水港而自古就成了长江的交通要塞，每天，三个码头上挤满了来往的商船客船，清晨，百帆起航，夜晚，纤夫往返在古镇的大街小巷，灯火闪烁，古镇热闹极了。
酒馆茶馆旅店遍及古镇的每一个角落，以船工纤夫为主体的码头文化纯朴而豪爽，古镇，在猜拳声中拉开夜幕，在醉眼朦胧中迎来晨曦日出。
在古镇的码头文化中，唱重头戏的，可能就是酒文化了，酒是上帝赐予人类的最好礼物，也是人们生活中解除劳累放松心情最好的甘露。古镇往来商船较多，人口流动大，在那全靠人工劳作的年代，对酒的需量特别巨大，故有了古镇后院的“大道車”酒街。
据本土人士“老响”介绍，解放前古镇就有何家、冯家、江家、朱家、王家、赖家等十余家槽坊，有几十排“桶”出酒。解放后公私合营集中到大道車酒街，成立了“江津酒厂朱沱分厂”，规模有十几个酿酒车间，有千吨酒罐，当时还流传着“江津酒好，朱沱酒更好”的佳话，朱沱酒好的三大因素，一是原料来自本地大面积自种的小高梁，二是用了天然的山泉水，三是有一代一代烤酒匠传承下来的酿造工艺。
我也是朱沱土生土长的，从小就闻到了家乡的酒香。那時我还小，记不清楚当時的情景，听大我三岁的哥哥说，爷爷每天都要叫他去打5分钱的酒，晚饭時喝的，喝得很慢，最后那一口总要将杯子在嘴上停留许久许久，香得一滴酒也不会漏出。
记事开始，总见父亲每天喝酒，那种品酒的“啧啧”声，至今仍然在脑海里翻涌。听父亲说，酒，要到酒厂去接刚放出的酒才是最高度的酒，酒要粘碗的才是最好的酒。回想父亲那如痴如醉的神态，酒，是不是让他喝成了酒癔。
后来，我也喝酒了。进入酒埸，才知道古镇的男男女女，没有哪个不喝酒的。即使你不愿意喝酒，那种亲情，那种诚意，那种期待，都会叫你情不自禁地先品尝一小口，从而达到你自觉地端起酒杯。
古镇人喝酒，极具公平公开，小碟装酒，一瓢一开。规矩有四条，一是，猜拳行令，声音不来“哦”起喊，手指不能慢打开，称为“枪响子到”；二是，输酒一口“闷”，亮杯不能滴三滴，做到杯干爽快；三是酒司令，酒瓢要端平，不洒不滴；四是酒醉心明白，不许又哭又笑。
有了规矩，自然就有了比赛的评判，就有了“拳硬，喝干，不醉”的三根杠杆，一个五千多人的古镇，也按照足球联赛的规则，大张旗鼓地评出了“酒乡甲级队，乙级队”等称号，首届甲级队是杨队长，此后年年评比，争擂夺冠，还产生过刘队长，谭队长等等。甲级队成了酒乡的骄傲，进入甲级队，成为了古镇人一段時间的梦想。
为了不断提升喝酒的质量与形象，古镇还办起了“朱沱酒校”，为“酒乡甲级队”培养后备力量。
酒校在原有“酒规”的基础上，重点研究了古代酒文化，特别是对孔子“唯酒无量不及乱”名言进行了深刻而广泛的研究，得出了三个结论，一是认为人的酒量是没有固定限量的，可多可少，即使你从未一滴不沾，难道你出世满月众亲友没为你喝吗，你也是与酒有关嘛，故得出朱沱人全部都是“酒星”的结论。二是喝多喝少，可以因人而异，但不能藏量，得出“能喝不喝还是不对”的结论，三是喝酒要穿戴整齐，男有男的风度，女有女的漂亮，即使醉了也不能在桌子上趴起，醉了各人知趣，悄悄的走。得出了要“永远雄起，文明散埸”的结论。最重要的是，还给本地高梁酒取了一个雅号，名曰“朱沱特产，晕头转向口服液”。酒校的规模，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达到鼎盛时期，每个朱沱人都自觉地加入到酒校的的行列，对外大力宣传朱沱的酒文化，使酒乡名震千里，拳胜四方。
来朱沱的客人，只要沾酒，哪个没在朱沱显过“摆杂”（喝醉了的意思），朱沱人因其豪爽，酒量过人，对客人殷情接待，对酒量大的客人，采用同端等量的大杯酒，比如半斤或一瓶，再详细向客人介绍古镇的酒文化，让客人随乡入俗，进入我方状态，以便一举拿下。对酒量小的，推杯的客人，釆用慢慢喝，耐心劝，先啤酒后红酒，最后来点“晕头转向口服液”，几整几不整，男的趴下，女的脸映红霞。
古镇除了甲级酒队联赛和酒校的特色外，还有两种类型。
一类是先提劲的，喝酒之前先大肆炒作自己，“老子最近喝了三天三夜不下席，来一个打趴一个。”这种人如遇到另一个不服气的，他就要软三分了，“要吹迈，来硬伙，一人先干两瓶再说，回应，啤酒迈，爬哟，白干，再回应，甘拜下风，还是你哥子凶”。一听比自己还凶的，自然也就软了三分。这属第一类型。
二类是稳健型的，先说身体这不舒服那有病，今天老婆念，明天还有事，白酒不能喝，啤酒可以过。哪知，这种人遇到对方会劝酒的，他也必醉无疑，先喝黄的可以，喝了黄的不作数，最后还得喝白的，加起满上，搞伙还先醉，最后还要被别人扫皮，喝酒藏量，能喝不喝就不对。这是第二类型。
自家人喝酒，也要互相劝对方，“喝点酒好，喝点酒提神，喝点酒才安逸”，坐上桌子，拿起酒瓶你帮我倒我帮你斟。女人说，你们男人喝了酒，就晓得吹，吹得个天花地乱，打起“大贰”，“符”都数不清。男人说，光喝不吹哪像朱沱人嘛，喝点酒，吹哈醒酒快一些，还是你们女人喝了安逸，脸蛋红起看倒乖乖的，还节约了化妆费。哈哈哈，你推我拉的，边说边举杯，几杯酒下肚，开心高兴。
時过境迁，古镇酒厂转制了，“酒街”也因此而变迁了，听说"主要原因是斗不过五粮液"。但是，古镇人喝酒不服气，你五粮液再好，总没得我看倒烤的实在，朱沱人聪明，喝到肚皮头的要舒服安逸。男人喝了自烤的酒，高兴之余还要唱上几句，"喝了咱的酒，妹妹屋里走，好酒啊好酒......”。老婆扭倒耳朵说：“叫你还要喝，叫你还乱唱，还喝不喝，来个杯子满上，我两个对端”，吓得男人连忙求饶，我哪是你的对手嘛，我的酒（九）姑奶奶，饶命饶命。酒乡女人，酒量不一般，谁惹谁醉，谁惹谁举手投降。
時至今日，古镇水码头风光已经远去，新的深水港正在加紧建设，汉东朱沱已经演变为港桥新城，古镇正焕发出勃勃生机。古镇因深水码头而名传千里，朱沱也因深水港而再显神威。古镇因码头而成为酒乡，酒乡因古镇而风韵犹存。
古镇的酒，在传递着乡情的故事，酒乡古镇，一定会有更加醉人的风景。
2019.4.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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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赖维书，重庆江津人，江津区作协会员，民建会员，喜欢自由随笔，有多篇作品发表于网络文学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