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几个朋友一起去莒南乡下参加一个活动,归程中路过一个田庄,一朋友招呼我们下车参观。原来他在此处花几十万买了几亩地(或着说是租了多少年来着),每逢节假日就来开荒种菜,开挖池塘,还盖起了三间屋。过程定当十分辛苦,但看着已初具规模的农家小院加菜园,我们还是都露出了羡慕佩服的神色来。
想想临沂新市区南坊那边的房子都到了一万多一平,买套一般的楼房得一二百万,好的地段几百万,跟在近郊花几十万买来这几十年的使用权又该怎么比?我们这些中年人还能活几十年呢?余生被套在城市一笼里好,还是返朴归真回归田园好?当然,人各有志,各有其趣,不见得人人想归农。
问题是,现在国家在农村土地方面的确权行动让有些人是想回归老家而不得了。
2017年中央一号文件就强调加快推进农村承包地确权登记颁证工作。这两年我的老家确权统计,我那糊涂的老父亲竟然忘了户口还在老家的我弟弟的存在,只报了他们老两口的名字,可耕种的田地且不说,房屋宅基地却没有了我弟弟的份,而父母现在住的那套五间正房两间厨房一间高大门楼的家,却是十几年前弟弟出资建起来的。我弟弟虽在深圳工作了二十多年,但终归属于高级打工仔,总没有根的感觉。他没有把户口迁到深圳,是因为他总想着以后不工作了还能回来。这两年确权没能报上他的名字让他比较沮丧,打听还有没有更改的余地。
且不说他,连我这个出嫁到外地又有正式工作的户口从大学直接迁到工作地的女人都奢想着退休后能否回老家种种地呢,更何况户口在老家的弟弟。
最近两天又看到新闻,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要求农村承包地确权颁证工作确保2018年底前完成任务。难道说,土地将成为农民的固定资产?但是据我回老家所了解的是,承包田上只能种庄稼,确权后的已经盖房的宅基地不再动,没被明确为宅基地的田地上不准盖房子了。也就是说,非农户口是不能到农村买地建房的。即使买了地建了房或者买了房,也没有土地证或者产权证,不受法律保护。如果这样看的话,我这个念头也只能是空想了吧。
如此看来,非农户口想要归农,谈何容易?
但那天那个买地的朋友的事情还是刺激到了我,前些天去蒙阴椿树沟玩的时候我还是不忘向当地人打听地价。下山路上看到一间废弃的石头小屋,都想着把缺漏处补上收拾收拾倒也不错。一问竟是当年守山人住过的地方。看看周围环境,有山有水,真是可惜了。但或许我也只是叶公好龙罢,真若长期躬耕,又该身病重重了。我也是干过农活的人,知道其中的辛苦。
即使如此,每每读到一些写山野村居生活的诗,还是忍不住心动。像宋代王安石的《初夏即事》:“石梁茅屋有弯碕,流水溅溅度两陂。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让人读之便忍不住想象那种环境与情形。再如唐朝杜甫的那几句“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也是远离尘嚣之所在。但这两位诗人还不是农民。若说真正体验深刻的,还得属晋代陶渊明了。
陶渊明的《饮酒》(十六):
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
行行向不惑,淹留遂无成。
竟抱固穷节,饥寒饱所更。
敝庐交悲风,荒草没前庭。
披褐守长夜,晨鸡不肯鸣。
孟公不在兹,终以翳吾情。
这才是真正经历过村居苦情的人写出来的诗。
再对比宋代苏轼的《西江月》来看看: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想想苏轼之所以能写出《西江月》这样的词来,也是因为带薪出游啊,即使是被贬。
这就是游客涌向山谷吃农家乐时的感觉与长年身处其中的人的感觉不同的根本原因。
立场不同啦,身边无风景啦,都不是根本,根本无非就是各自在不同的领域为生计奔波劳累罢了。所以,便想跳出自己这个圈子,到对方的领地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