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3.1

细姑：

        你在那边还好吗？你走了有好些日子了，到天堂了吗？有天使带路吗？如果没有，你不要乱跑，途中不要凑热闹，一直走就行，看到“天堂”的字样就把那扇门推开，找个顺眼的位置在那安家。

        哦！阿公没有让你识字！不要紧，不要害怕。这样，一个“一”，再一个“一”，一个“丿”，一个“㇏”，看到“天”这个字就对了，千万不要推开“地”这个字的门，那不是你去的地方！

        到了之后，先熟悉一下环境，然后找个有文化的人，跟ta做朋友，以你的交际水平，我知道这难不倒你的。等你们熟起来了之后，你让ta给你念信吧！让ta教你识字也好，毕竟谁都不可能永远在谁身边；但是学起来可能有点难，难起来就会有点烦，我小时候学拼音也是这样的，细姑你不要放弃哦！以后我给你写信，你要学会自己看；可能也会有些家长里短，确实不方便给让人知道。

        我尽量写得简单点，用浅浅的字，用你听得懂的学佬调调；但是有好多字到现在我都是用普通话表达的，用学佬话我说不出来个准。

        细姑，我先跟你告个状，就是你现在还在冰室里呢，阿丈却带着你们的女儿回来了，说是阿丈父亲换红，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大概情况大致了解，应该是回来拜拜吧。可是我听了很难过，我生气呀！他们怎么没把你带回来？怎么没把好好的你带回来？

        前两天阿丈不小心让阿嫲撞见了，阿嫲没见着你就问阿丈，问你是不是在帮初画带孩子？阿丈骗她说你可以工作了，在上班呢。你嫂子猜阿嫲是不是知道了，因为谈话间，阿嫲整个眼睛都红了。据我所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阿嫲的眼睛是习惯间歇性流泪的。

        今天中午下班回家，我特意绕到你们旧屋的那条巷道，好巧不巧碰上阿嫲了。以前看她是没啥感觉的，毕竟没一起生活过，她也不怎么疼我们；现在看见她我有点心疼了，她女儿没了她都不知道。现在都不用隔离了，阿嫲还在等着通关，等你回来呢。

        但是以后可能没谁会像细姑你一样挂念着她吃没吃好啊？穿没穿暖啊？也不会有谁像你一样经常给这个V点钱，让给阿嫲买好吃的；给那个转个账，让偷偷给阿嫲，让阿嫲藏起来不让阿公知道，不然又给阿公没收了。

        其实，刚听说你快不行了的时候，我也在心里偷偷怪过阿嫲阿公，很强烈地怪过！是不是真的像人说的，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还健在，所以作为他们女儿的你才会遭如此之灾？我知道这说法不科学，可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路上看到头发都白透的人都在呼吸自由的空气，坐着轮椅的人也在享受生活的赠与，我就难受极了，大把和你一样的人都能挺过来，为什么你不行？为什么那么热爱生活的你偏偏就不行？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想想你们那新房子刚入伙不久就疫情爆发了，然后你们就回不来了。那房子从选位置、买定、装修、拉电、拉水、家电、家私，所有东西事无巨细都是你一个人一趟一趟从香港往返完成的。一次回来有时是一天，有时是半天，然后又急冲冲的跑回香港照顾他们的一日三餐。这么奔波，这么折腾都没听你说累，怎么会生这么严重的病呢？

        你连房子都买在离阿嫲不远的地方，就是为了回外家看阿嫲方便，现在倒是方便了，你倒是回来呀！阿嫲还在等你呢！我们都在等你回家呢。

        我在你嫂子的微信寻找你留下的痕迹，我想看看你，因为你生病以后就不跟你嫂子视频了，有也是很少。细姑，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你了。但是你的微信只显示三天，是空白的，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气我没你电话，我甚至连你微信都没有，我们要是有直接联系，我不可能发现不了你病这么重，我会告诉你不要再那么劳累了，病了就休息，其他的都别管，活着才是真道理。可是你的所有近况我都是听你嫂子说的，因为你在香港，我怕跟你太亲近了有人说我别有用心、目的不纯，怕人说我想从你那捞好处。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些？我是猪吗？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我能看到的你跟你嫂子的最近一条微信是你给你嫂子转账，也已经是去年11月份的事了。你让你嫂子去求神保佑，你拿钱挡灾；现在看来，保佑你的神可能卷款潜逃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你发来的微信了，再也听不到你偶尔对我的关心了。除了你，再也没人叫我的小名了；你是唯一一个从小到大不分场合一直只叫我小名的人。再也没有了！

        细姑，我想你了！

        但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世上没你了！我没细姑了！

2023.3.3

细姑：

        今天阿嫲找你了！她吵着细叔要给初画打电话，让初画转告你，让你给她来电话，她说想听听你的声音！细叔大声她了，跟她说：“初画没空”。

        阿嫲跑去你嫂子必定会去买菜的地方堵你嫂子，说了她的疑惑，阿嫲说：“阿妹多成是没了，不然上次他们一大家子回来阿妹怎么没回来？这是无可能的，这是无理由的事。那群人的讲话也都是唔对唔对的！”

        你嫂子只好假装说：“有这样的事？我唔知呀，他们什么都没跟我们说。”

        细姑从什么什么时候起没让阿嫲求神保庇了，阿嫲记着呢！原来细姑最初生了这样的病阿嫲是知道的，阿嫲经常为细姑拜佛呢。阿嫲还说谁谁谁也生了这样的病，十几年了还好好的，只是不知道你会这么快。太过积极的侥幸心理，我们都觉得吓人，连你自己都没料到会这么快！明明就好好的，怎么就那么突然？

        阿嫲以前经常跟你抱怨没吃没穿没钱，她那么多儿子呢，为什么就找你对死？细姑只要你心够狠是可以不管的！但是阿嫲这次是单纯想你了！是真想了！我就气，细姑好好的时候为什么不给你这样的爱，阿公开口就是怪，嫌弃细姑这做得不够那做得不好，别人家的香港女儿钱是大把大把地扔，什么好的金贵的东西整车整车地载过来，嫌细姑做人吝啬没有爱。

        阿丈在香港就是做苦力的，他们都以为在捞金呢。细姑回来一次是带了很多礼物，但细姑兄弟姊妹那么多，分给那么多人就显得少了，还得了个“劫涩鬼”的名。想想就觉得很气，细姑可以什么都不给的，你不欠他们的！

2023.3.8

细姑：

        你讲，葬礼和婚礼在同一天，离谱不？刚得知你的葬礼和你一个哥的儿子的婚礼在同一天，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情有多复杂！我难过，他们会在这边欢天喜地，而你也将在那边用你短暂的一生给人们摆最后一次席，他们却不能去送你。

        我更难过的是，听你外甥女说，你是要准备回来参加婚礼的，回到你阔别三年多的故乡，回到你父母的身边，跟你的亲朋好友见面，讲讲这些年的感想！

        细姑，我还是不太能接受你已经没了的事实，每次想到你，或是听谁提起你，心都痛得厉害，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心是空的！空得吓人，好像看到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虚得很。可能会有人觉得奇怪，觉得我过分伤心了，却情不知何起。

        我们没有对方电话，没微信，没一起住过，没一起玩过，怎么来的感情？

        怎么来的？当我说“滴露”止痒有用你就给我带的时候；当我说过一次喜欢吃咖啡、椰子糖你就记得，还大把往我衣袋里塞的时候；当你为你的侄子大声我而感到不平的时候；当你每一次跟你嫂子视频会问到我的时候；当你为我一把年纪还没结婚而操心的时候；当你关心我的工作不赚钱的时候；当你发现我的背驼得明显而陷入沉思的时候；……

        还有谁问哪来的吗？你为我们做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件事，但都在日常里，在细节里！在只有我们感受得到的发自真心的关怀里。除了父母，没人像你，言行一致地要我们好。

        怎么办啊细姑！婚礼当天，阿嫲阿公都一定会在场的，阿嫲本来就怀疑你可能不在了，要是那天没看见你们来，没看见你哥你嫂，没看见海玛，没看见我，找人了怎么办？我和海玛去没去倒无相干，也不一定有人找；你哥你嫂没去就有问题了。

        阿嫲问起来怎么办？别的不知情的亲戚问起来怎么办？阿嫲要是知道真相了，在那哭在流泪怎么办？办着喜事呢！惹阿婶不欢喜了怎么办？

        因为我预约不到，没法签注。你哥你嫂倒是找人办了加急，证件比不办加急的还晚出。很难过我们都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更难过的是，你的后事我有足够的时间预约办证的，可以的话我是能去送你的！但是例规说去单莫去双，你哥你嫂和海玛去了，所以我不能。而且这边还要留人参加婚礼酒席，要有人接送两个小的去学校。前几天我不死心地又问了你嫂子，“我不能去吗？”你嫂子讲了例规问题，我气！我姑都没了，我还管他什么衰例规？你嫂子又讲，去那么多人又怕阿丈他们那边的人讲什么，怕会被认为是去旅游的！！

        听说你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细姑，你当时会不会觉得孤单？会不会彷徨？听说你是给阿公打过告别电话的，亲自跟你爸讲你就快没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是不舍多一点还是不忍多一点？都打过电话了，那阿嫲怎么会不知道？因为与钱无关，所以阿公没认真听进去吗？听说你原本是想跟阿嫲聊聊的，但是那天阿嫲没在家，后来你有再打过电话吗？听到阿嫲的声音了吗？细姑，你是想你妈了吗？她也想你了！但是细姑，我们暂时先不让她知道，等到有一天她去找你了，你再来接她。好不好？

2023.3.9

细姑：

        听说他们在那间新开的酒店摆酒，你有去过吗？开张几年了吧！我还没去过呢！就那间咧，在我家屋后，你家房前的那间，要是你在该有多好！到时候我们就算走路过去最多也就一个字。走得慢点，边走边欣赏两边的风景，再对路旁乱停乱放的小车指指点点，嘴里适当地车着大炮，就这样走过去，两个字也绰绰有余。多近呀！

        到时候你带着阿嫲，阿嫲催着慢条斯理的阿公。阿丈会先过去帮忙，初画和威吉会更早地跑去和那群小孩和阿萱一起守着礼炮，随时自拍随时合照。阿公阿嫲会坐新人桌，像上次你的另一个侄结婚那样，我还是会挨着你坐。

        没记错吧？细姑，我们是一桌的吗？我不太记得清了！我记得阿丈和威吉，我好像不太确定你和初画跟我们是一桌的。有关你的记忆，好像不是很多；有的也是很久以前的了。吓人吗细姑？我也快四张的人了，记忆力真的是一年比一年差，我怕会慢慢模糊有你的画面。我有在刻意翻阅有你的画面，那些年，有你真好！

2023.3.12

细姑：

        昨晚我测验了一下到酒店的时间，从我家到酒店，走过去真的就一个字而已诶！中间过三环的时候等车还耗费了几十秒。然后从酒店到你家楼下，都不用一个字，四分钟搞掂；可能是因为不用等车。大概坐电梯到你家门口，加起来也就一个字吧。

        我从你家楼下直接到阿嫲家巷口，一分钟。可能她老人家从三楼下来，再走到巷口都不用一分钟。她走路快你是知道的，但是要等阿公的话，没个两三分钟是到不了巷口的。

      从阿嫲家那巷口折返再到酒店门口用了六分钟，因为很久没走过那么长时间的路，脚底有点抽筋了，可能……所以……就……慢了点！哦不是，中间我还停了一下，看路旁那群老婆子跳抽风一样不能理解的逗人发笑的健康舞。要是你在，你也可以有的，领着阿嫲，牵着你的外孙，怂恿着你嫂子，撺掇着你的妗子，尽情地抽吧！我可能偶尔会去捧场，不要脸的话，大概率会给你们录像的。多好！

        当我测试完回家的时候，门口多了辆车，我不确定是谁，但肯定是你那么些兄弟中的一个。我没有进门，绕到后面和鸡、鼠作伴，还喂饱了不知多少只蚊子！顺便不那么刻意地偷听了些他们的对话，来的是和你提及两生厌的一对兄嫂，谈的是有关于你。也不知道准备了些什么推辞非要俩公婆一起来？！因为你哥之前和你各个兄弟讲过要去送你一程的事，好让有意向去的好早早去办签注。笑死！别说坐齐商量了，都不让你哥你其他兄弟有机会进他家的门，觉得晦气吗！

        细姑，下世人不要生在他们家了，一点感情都没有！要是不幸又是他们家，做个没心没肺没有感情的人。没关系的，干脆贯彻到底，人性也可以不要有！

        妹妹没了，在他们看来就像是死了个食饱问饿的隔壁，没了个久不联系的远房亲戚。你哥还会难过了一下下，可惜、叹气了一番，还会为你跑出入境奔波；你嫂更是几度哭到不能自已，每每谈起，满满的遗憾，可怜你是个没有福气的人。

        其他人？算了！不要奢望，不要强求！同胞一场，恩怨归零，那已是他们能给的不能再多的感情了！

        你一个哥说，没了你，威吉可能没那么好过；你那个哥的老婆说：人家有姑呢！用得着你操心？！笑话！姑，生来欠你们的？姑和舅从血统上来讲，一样亲的！为什么全是姑的责任？那么多舅呢！干嘛用的？怎么可以撇得这么干干净净？真的能那么心安理得地全身而退吗？那是你妹留在这世上唯二与你们有血缘关系的骨肉啊！

        细姑，真要被气死！他们竟然不知道威吉多大！是，别人家的孩子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呢？但是你只要肯花个几秒钟算算你和你妹差几岁？你妹几时结的婚？几时生的孩子？这不出来了吗？他们宁愿乱猜乱扣个大概，也不想用心。

        细姑，我为你难过！你那么些从小疼到大的你姐的孩子，那些和你关系像闺蜜一样的你姐的孩子，那些经常去你家住找你玩的有签注的你姐的孩子，男的女的，一个都不去送你！有说工作走不开的，说一天扣五百；有说怕请假几天会被炒的，我就问哪个正常的有人性的老板会因为这样的事请几天假就炒了员工？

        笑死人！打工的借口多就算了，自己做老板的也抽不开身？他会自己给自己扣钱吗？那扣到手不还是自己的？

        你姐的孩子还讲：小姨就是太好强了！放屁！细姑你是因为好强才会生这样的病吗？何况什么是好强？有理不让是好强？有亏不吃是好强？关心父母是好强？勤俭持家是好强？

        不就是胡搅蛮缠在细姑这得不到好处，吃亏是福不能在细姑身上落户；细姑的父母不能多让人欺负，逢年过节没有给太过豪华的礼物。直说就好了，不想要可以不给的。

        细姑，你在天上你好好表现，争取下世人有家人选择权，找户有爱的人家，做个有人疼的女儿，找些妹奴的哥哥，嫁个满眼是你的安。至于孩子，还是生一对，还是初画和威吉，好不好？

2023.3.13

细姑：

        你走了一个月了，时间过得好快啊！已经一个月了，可你还在冰室里！冬天水喉水洗牙都受不了的你，困在那里那么久，冷吗？

        昨天门口有叫卖草糕的，我又想到了你。很多年前你来你嫂子家，外面也是在叫卖草糕的，你跟你嫂子说你很久没有吃过草糕了，于是你嫂子就买了。那时候不像现在一块一块卖的，那时候贩卖的人是踏着单车载着整个桶瞎转的，买的时候用舀的，要称的！看着好解压。

        现在想想，你当时是在向你嫂子撒娇吗？能这样真好！我就办不到了！我没你这么好说话的嫂子，我也没你那么好的兴致。关键是，我不屑，她也还真不配！

        细姑，你听说了吗？香港政府又发钱了，购物券。要是你在，一定很欢喜！到时，你一定会跟你嫂子视频，说着香港的福利如何如何好。然后你嫂子会说着替你高兴的话，再聊些有的没的，从中午聊到下午买菜时间才罢休。有时候下午没聊完的话题晚饭后接着聊，聊到互相道晚安。

        每次和你嫂子聊起你，总是聊着聊着我先哭，然后把她带哭了。她感叹：你细姑变作话题了！然后我就更难受了，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话题了？

        香港福利好？看病是不怎么花钱，但是探视是有次数规定的，亲人不能守在身边，临走都见不了最后一面，何其残忍？

        房子又小，房价又高，马路又窄，消费又贵，规矩还多！哪里好了？

        我们这里有香港没有的特色美食，有香港没有的微信支付，有几个字久就能送到的外卖，有方便快捷的网购，有扫码就能骑走的共享车，车路又平又阔……我们这里是没有香港香，但我们的城市一直在建设，它不比谁差。

        细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突然发展到人没了的。你嫂子说就算知道有什么用？人都没了！我就想知道，是谁轻贱了你！你嫂子说没用的，就算真的被谁轻贱了，难道能去讨说法？那是她的家人！我就想要个真相，我们作为外家，要个说法也不过分吧？明明就准备了要回来吃排长的，我理解不了怎么就这样了呢？

        听说从医院请假出来是要家属签字的，怎么下得去笔？去让需要治疗的你回家洗刷、置办！你是爱他们的，他们呢？真的爱你吗？

2023.3.16

细姑：

        是你回来了吗？昨晚那只蝙蝠是你吗？在厅里徘徊了没多阵子就飞出去了，是怕吓到我们吗？以前听老辈人讲过，说亲人过身后会变成蝴蝶或者蝙蝠回来看看，不要赶它出去，也不要去碰它。其实以前我是怕这些东西的，说真，我现在也怕。主要是蝙蝠给我的感觉是肉眼可见的恐怖，黑乌乌的一团，软趴趴的一摊；有点恶心！

        但是细姑，如果真是你回来了，我们换个动物做选择吧，你觉得……猫，如何？我不想因为我害怕，你就不来。我家门口有很多的流浪猫，你变作猫的话应该不会寂寞了。但那些猫都怕我，只要我一靠近，它们撒腿就跑，拼命的那种。如果是你，不要害怕我，让我知道那是你。

        细姑，今天你哥你嫂和海玛去送你，你知道吗？高铁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坐大巴？是没人教你怎么坐高铁吗？这样一仓促，你人就累多了！长此以往，所以才生的病吗？

        细姑，听说丈他哥和他哥的儿子也去送你了，还有他姐的女婿也去了。听说他姐家和你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但是就算这样她家都来人了，再看看你姐家，你姐那群孩子，你疼到大的外甥、外甥女，讲不过去呀！还有你其他哥、弟，一个没来。唉……细姑你那千斤重的面子，多少是保不住了！要不，等你哪天夜里有空，去找他们挨个聊聊呗！

2023.3.19

细姑：

        你在天上还习惯吗？前天你的葬礼上，你邻居说你给她托梦，你说“要走，又舍不得；不走，又太累了！”

        细姑，你放心走吧！等我眼睛不肿了，上镜没那么沧桑的时候，我就去预约，能约到我就去办通行证。我好好吃饭，我努力赚钱，以后我会惦着点初画和威吉，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太难受了细姑，心好痛啊！原来你可以不用这么早就走的！当我听说你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时候，我想这世上要有后悔药该多好！就算砸锅卖铁，去偷去抢也要弄一粒过来！然后我会好好接受劳改，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

        原来你确诊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处于不舒服的状态，你自己知道的，你跟你姑子说你胃不好，以后要回去看中医，然后就没听到她催促你去看医生的后续了。丈也说这病是你自己拖出来的，被自己给耽误了！

        他还真不能这么说你，但凡有人多一点关心你，早点带你去挂个号，也不至于会发展成这样。你说私人医院贵，不去；公立医院是不用钱，但是要排好长好长的队，也没去。你说等通关了，回家食中药。你是怕花钱，也怕打扰他们工作。说到这里就来气，要是阿公能让你读书识字，要是你能识文断字，哪还需要有人带？以你的业务能力，字无识半个都能闯南走北，何须要人牵引？

        你发现的时候是中晚期！我见过晚期且扩散了的还活得好好的，你再混个三五年是完全没问题的，你手术了，且很成功。再配合治疗，调养得好的话，再续个十年八年也不是不可能的。就有人十几年了，仿佛没得过病一样。

        他们都说是你没福气，一句如此潦草的话就概括了你本该精彩的一生。

        是医生不负责，他说不用化疗，会掉头发。作为一个医生，能说出这样摒弃科学的话来，我怀疑他在报复社会，而细姑你大概是他实施报复的其中一个牺牲者。

        怎么可以对病人提出这样具有引导性的建议？细姑你一个这么爱美的人，听说后还对医生感激不尽，说他是好人。而且，没有一个人正视过这病的性质，是随时能致命的。

        怎么可以不定期去做检查？就算药不停，也要复查的，医院应该有交代的，怎么会不知道？按理，主治方是要来电话通知的。

        香港这么发达的城市，不应该留不住你多待几年的。是细姑你不在乎自己，没好好对待自己，你只在奉献，在付出；你用你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压榨自己，滋润他人。

      海玛说，细姑住的地方窄得找不到相似的面积房来形容。厕所，本来就小，装了洗手盆，装了马桶，剩下的空间，大概洗澡洗完正面要洗背面时，貌似都不太好转身，也许一个不小心就磕到了。你们住这样的地方，还时不时给阿公阿嫲转钱。笑死，都以为你在捞金呢？有谁管过你生活得怎样？谁又信呢？

      细姑你也不舍得走吧？你向政府申请了十年才批的房，就要入伙了。装修你盯的，材料你选的，家具你挑的，家电你买的，什么都是你安排好的，你却没能住进去！

        威吉就要毕业了，已经在实习了，他能挣钱了。细姑，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省吃俭用了，明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幸福的事为什么就不能算你一份呢？

        细姑，初画说你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我要哭死了！自从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后，出门都会带上两支笔在袋子里。也不知道在香港干什么每天需要签自己的名字？

        海玛说细姑你有很长的美好计划，听着你的每一个计划，我眼睛都肿了！呼吸都觉得好累！你说我们这边的你的新房子没住清楚呢，要回来再住住。你说等初画正式办婚礼了，我们要一起坐车去，因为他们要回广州办。

        你说等威川结婚了要回来吃排长，他前天摆酒，你没有回来；

        你说等你正式定居了有自己的房子了，让你哥嫂办旅游证，你带他们出去玩。他们办了，来了，你却不在了；

        你跟海玛说，要回来和她一起买菜，然后去你嫂子家吃饭。你没有来，你只办到了让他们去送你。

        细姑，你食了好多言哦。

        细姑，你知道我在等你回来吗？我憋着好多话呢！我都还没有跟你告状你侄子侄媳欺负我呢。他们的孩子也越来越不服管，能气我半死了。现在想起来，每次我在为小孩花钱的时候，你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是在担心我错付吗？却又不好直说，是怕成挑拨吗？

        原来你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而发出的暗示，你的担心总有存在的道理，而这个存在，它往往是真理。

        细姑，还有一件事，十几年前你侄子结婚的时候，我们在拍合家照，他们没有叫你，而你也自动怯怯地闪在一旁看着我们，丈还把你拉到更远的一边，一半玩笑一半真地说：你是外人，你要企边！我看到了你眼里的失落和表情的尴尬，我想你和我们一起拍照，但我无能为力啊！

        为什么现在威川结婚了萱可以，按照他们的逻辑，萱也是外人啊！

2023.3.26

细姑：

        你在天上向下看的时候看到我了吗？我每天晚上睡前和早上起床后都会望向你家的方向发呆：我细姑要是在那里该多好！发生的不好的事，要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尽管梦里多难受，醒来就不痛了！

        太无情了！细姑，这一大家子都太无情了！越来越发觉我爹跟你爹是一样一样，讨厌至极！生作他们家的女儿，多少是上天亏欠我们了。

        你爹没让你读书，说女儿始终是别人家的，浪费钱呢。你要是能读上两年书，命运可能就改写了。

        我爹倒是忍着让我读了几年书，细姑你心疼可怜你哥一个人养着那么多人，就对十三四岁的我说不要读书了，出来做工帮轻你哥。

        后来我是不读了，你哥你嫂怕我日后翻旧账，多次声明：是你自己不读的！我们有得让你读。

        我也不是怪谁，但是如果有人对你的孩子说不要读书了，你父母辛苦着呢！而你明明听到了却没有任何制止的作为，是不是代表着其实也是你内心渴望的想法，只是不亲口说出来，怕落得抱怨而已！

        “家伙是留给儿子的，女儿是没份的！‘老姑婆’说出去多难听？你自己不觉得丢人？你要再嫁不出去，死了都没人看！将来这房子是给你弟的，看到时哪里有你住的份？”

        细姑，你哥讲话够伤人的。虽然事实是如此，道理我也懂，但是作为亲爹跟他孩子说这样的话，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吧！给钱大儿子凑着买房；老房留给小儿子。

        原本我以为将来他们小儿子结婚了，他们的小媳妇会生事的话，希望他们作为父母要多护着点女儿；没想到第一个赶人的竟是我的父母！

        当初他大宝贝高考失利，分数只够三本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上！毕业后没拿过一分钱回家，相反还骗了家里不少钱。你侄子要多少，你哥给多少，然后脾气就留给了我，吃得我够饱。

        你侄子娶老婆你哥给的钱；你侄子生孩子了，一个月给家里拿一千，也不知道够干什么用？是算孩子的伙食费呢还是你嫂子的保姆费？那孩子生病的钱呢？有时候打预防针要钱的话要个好几百呢，钱呢？

        就那每月一千的钱，就包括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常，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费那个费都在这里面。后来又生一个，还是一千。十几年如一日，加量不加价。他们公司还给了他这样的津贴，说是家里有超过六十岁的老人可以免去什么税之类的。你哥方便了他这样的好处，也没见他多给一毛钱。

        就是到现在，你侄子买房，你哥把老本都翻出来了。他乐意，我有什么资格言语。何况他们都没让人知道，悄咪咪地就拍板了！切，哪有不漏风的墙？！

        自从你哥下岗了之后，你侄子的伙食费是翻了一倍，也就这两年的事，不知道还有没有维持？

        有一天你嫂子说看牙要一颗一千，坏了三个牙呢。你侄子随口就是“我没钱。”把你嫂子尴尬到了，她也没要呀，就是感叹了一下贵而已！没过几天，你侄子给他孩子买了电话手表，差不多两千块。

        你嫂子夸别人的儿子月薪过万，你侄子说“我也有”，也不知道他们尴不尴尬，反正我一个听的人挺尴尬的！那你倒是多给点生活费呀！

        我是一个人给一千伙食费，还包了家里乱七八糟要用的小钱、家务，够幸运的时候还要装下他们丢来的脾气、难听的话。就这样还不算，他们还说我给的钱都不够吃生果！笑死人，说得好像他们经常买一样，说得好像就我吃了一样！

        当年海玛高考，还没考呢，你哥就多次在她面前说，“考不上就算了，三批读来也没用的！”

        还没考呢亲爹！能不能干点亲爹该干的事？比如努力搬砖。

      我也不翻这些旧账了，根本数不清！免得又说我拾恨了。

      当年他小宝贝人事不干，败他家产，好多万呢！什么事都没有，好像钱就是给儿子挥霍的。好在你哥只有两个儿子，不然就该捡破烂维生了！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割我们的韭菜节我们的食，省来的钱变成他们儿子的家伙了呢？！

2023.4.1

细姑：

        你好啊！就快清明了，你吃薄饼了吗？那边有卖吗？应该没有吧！有也不是正宗的，薄饼就要吃咱们这的，咸的甜的都好吃。

        细姑，你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吗？你问我是不是好多年没去拜祖了，我说是。你叫我要去拜拜，你说拜了会顺。其实我都忘了到底多久没去拜了，十几年该有了吧。拜了真有用，你也不用这么早就去见他们了！

        一开始不喜欢和他们一起去是因为他们老在讨论阿公阿嫲这不好那不好，嫌弃至极；虽然阿公是值得人这么做，但阿嫲还是挺无辜的。

        后来发现他们是表面的兄弟和同婿，就慢慢有了不屑的抵触情绪，所以就不爱去了。但是当作春游或踏青的话，还是个不错的去处，毕竟依山傍水的，遍地果树，品种多样，是连换季都无缝衔接的那种多。

        本来今年想听听细姑你的话，去拜拜祖，无奈后来和你哥发生那样的冲突，鉴于他正面的讨伐太无情，那我只好配合他冷酷。传承出这么些个后代，这样的祖公，爱谁拜谁拜！我就退群了！

        也许祖公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她不配！”

        对我来说，他们都不配！你也是他们的子孙，至少在对你，他们就不配。若真的值得拜，他们该庇佑你的。

        细姑，我总觉得我要为你做些什么，但我发现我自己都活得不明不白，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今天出门了，一路上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觉得孤独，是我觉得他们孤独！发自内心深处的觉得。路边的树、树下的车、车里的人，都太孤独了；两两为伴的，三五成群的，我甚至都看到他们各自回家后的孤独。我所到之处，一眼望去，就像孤城那样荒凉；可明明就有人啊！

        细姑，昨晚你那个娶新妇的哥嫂来了。他们家办喜事，你们家办丧事，你哥嫂去送你，他们的眼睛也不干净了，按理是不好接触的，他们怎么来了？可能过十二朝了，我也懒得掐指算，来了就来了吧，反正是能来了才来的，无益的事他们也不可能做的。

        以前我可能会悄咪咪地听一下他们在聊谁的是非，昨晚没有，我连一个字都懒得听了。你哥你嫂去送你那天，也就是人家娶新妇当天，阿嫲没有找你，但找你哥你嫂了，问你侄子你哥哪去了，你侄子说赚大钱去了；问你嫂子呢？你侄子随便一指，“在那桌呢。”阿嫲没有再问，但她的表情是不信的。

        散席后拍合家照，阿嫲抓着你那个喜事临门的哥问，“你哥呢？怎么没看见你哥？”

        “去香港了。”

        “去香港干什么？”

        你那个哥可能意识到说错话了，手一甩， “唔闲唔闲！”说完就走开了，留下阿嫲呆呆的，然后就一副沉重的表情。

        你侄子是这样描述那天的。

        后来有一天，也不记得是哪天了。细姑，我发现我最近记忆退化了好多，明明就发生在眼前的事，转个身我都能忘。就有这么一天，阿嫲又去菜市场堵你嫂子了，她老人家无准无备无头无尾地问：“阿妹走的时候苦不苦？累不累？走得安详吗？”

        “你说什么傻话呢？人好好的！”

        “食三朝茶的时候我问你怎么没来，乔子说你去下面去了还敢来吗！”

        明明就说好了不要让阿嫲知道的，可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透露着信息，好让阿嫲听了顶不住一命呜呼吗？

        还有，有必要这么说吗？“去下面了？”真不善良啊！

        阿嫲的其中两个新妇在大声的说悄悄话，“够毒的，真的让她给咒到了，说没姑了就没姑了！”他们说的是那个和你没好的哥的老婆以前说的话。阿嫲听到了。

        阿嫲应该猜到了八九成，就是要有一个知情人说出来，不然就当细姑你还在，就这样骗自己！

        你那个哥是这样给你们父母定人设的，“他们不会伤心难过的，只要他们不死，谁都可以死！谁死对他们都无所谓！只要他们能长命百岁！”

        阿公也许是这样，阿嫲还是会难过的。我相信她会的！

        细姑，哪天夜里有空去找他们聊聊吧！问为什么要这样对阿嫲？他们自己也是为人父母的呀！

2023.4.25

细姑：

        前几天感觉“六月”来了，因为那几天从中午开始到天暗，都是30度。有时甚至到半夜三更，都还没有降下来。你那边应该更热吧？毕竟你更接近太阳。不过这两天降温了，24～27度之间，体质薄弱的我在一片短袖中穿起了长袖，特别起来有点惶恐；因为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问题是他们还觉得热，还开风扇，我……被冻得起了一身鸡母皮，还不能叫冷，怎么说我都穿长袖了，实在不好意思。

        细姑，我好像很久没给你写信了，因为有关于你的，已经结束了；其他话题，与我无关！他们也懒得和我说什么了。细姑，我跟你说一个笑话：前阵子不是有人介绍个带娃刚刚恢复单身的离婚男嘛，听说有点钱。介绍的人说，“要是成了也可以帮帮你爸，减轻负担！”笑死个人，到现在还觉得嫁女儿是为了帮助父母的，女儿是为了卖钱而生的！也不看看自己女儿什么资质，学人家做什么春秋发财梦呢？！

        然后就因为我不肯，难听的话就出来了。以前只觉得你哥就是不苟言笑，话不多，只会埋头苦干，其实还是有爱的，就是不懂得表达；原来他什么都懂得，难听的话说出来比谁都精辟！！相处几十年，还是震惊到我了！于是找了海玛继续嚯嚯，一如既往地，吃力不讨好的事自己不出面，让你嫂子打电话，结果一样吃了闭门羹。这下彻底把你哥惹怒了，那个骂呀，真不能听！全让我一个人听了，因为海玛没在家。气成那样，我们是触犯了天条吗？死刑那种级别的罪吗？

        细姑，我算发现了，人和人之间是不存在爱的，只是各有所需，都在各取所需罢了。那些看上去像爱的，也只不过是在遵守人间规则。记得你弥留之际，你跟你嫂子说“这个家没我不行啊！”听得出你放不下他们和求生的恳切，奈何我们都斗不过现实，实在太残酷了。

        可是更残酷的是什么，知道吗细姑？他们确实没你不行，他们的节奏乱了分寸，日常生活更像难民现场，不是因为没有了爱，只因为没了做饭打扫的人。你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你什么都不让他们干。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怎么能不乱？细姑，你的离去就像他们家的不要钱的保姆辞职不干了，仅此而已；虽然难听，却是事实。

        清明期间他们又回来，大概回来拜祖吧。你哥你嫂去了你们的新家，阿丈跟威吉说，让他娶个穷一点的老婆回家煮饭，他们像打趣一样在讨论娶老婆的主要用途。像这种迫在眉睫的问题，威吉不解决，也许阿丈就要解决了。然后别人会很自然地就得到了细姑你辛苦了一辈子才换来的一切，想到这我就又气又难过。阿丈都一把年纪了，他要是敢再娶，我就……你就找他聊聊，好不好？细姑！每天找他一次，找到他不敢有想法。

        细姑，你侄子买房子了，你是知道的，他们再过几个月就要搬过去了，这个你也知道吗？应该吧！你和你嫂子什么话都聊的，这些都是去年就提上日程表的，你应该知道的。

        前几日我在平台顶帆布床躺着的时候，陆一也上来了，她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我在看我细姑。她问，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的吗？我让她别这么说，年纪不大的她竟然知道该避讳哪个字。于是她又问了一遍：姑姑，人没了以后都会变成星星的吗？我说不知道，但人们都这么说。她问我怎么知道哪粒星是你？我说夜空中最亮的那粒就是。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我们都没说话，她也躺了下来。

        安静了一阵，我说：我的姑婆快一百岁了都还在，你的姑婆怎么就没了呢？她起来弱弱地喊了我一声，就走开了，我以为她下去学习了。当我眼角的泪滑下的时候，她正好把张纸递过来，替我擦掉了。我惊讶于她的反应，我都不知道我会流泪，她怎么预判的？她说：你每次跟我讲起细姑婆，你都会流泪的。

        细姑，陆一虽然有时候能把我气吐血，会跟我顶嘴，会和我吵架，甚至有过肢体摩擦，但凭良心说，我真的经常会被她暖到。以后他们搬走了，我该有多不习惯？真的就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以后我还能跟谁提起你？

        细姑，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你嫂子这么些年不是存了点钱嘛，偷偷瞒着你哥存银行了。一年攒一点的，积少成多了。主要来源是你嫂子年轻的时候挣的还没被你哥全骗了去的钱，和海玛每个月每年给的，当然，也有我贡献的“山咩”。还有早些年物价没那么高的时候你哥给的鱼菜钱一块几毛省下来的，不过多半又贴补别的贴进去了，总之就是你嫂子存的钱虽然不多，但在穷人世界里，能引诱人犯罪了。这么多年都是我和海玛在办的存取手续，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你嫂子有多少钱。

        前天海玛回家了，因为你嫂子也到了可以领生果金的年纪了，你哥便指使你嫂子让海玛下载个手机银行，看生果金到账了没有？到了多少？算下来一个月是多少？可能方便提醒他老人家到时候整取吧？！你嫂子的钱，看到就想占有，是你哥多年来的固有特质。他说放在你嫂子那里不安全，帮她保管。事实上，只要被你哥保管了，基本上没有物归原主的可能；半丁点都没有。

        被骗太多次了，你嫂子就是不长记性。明明是自己的钱放在他那里，要用的时候还要不到，要不到不算，还挨一通骂，骂花钱没计划、浪费、铺张，一点都不懂得节俭！然后钱都被你哥做人情了，你哥把钱用在你别的兄弟身上特别有成就感，有无上的光荣，觉得他是救世主。事实上，谁在乎你那点钱，摆什么大哥人设？刷什么存在感？

        说来你那些兄弟也是够可以的，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尊重过你嫂子，就因为她是外省人。就连你兄弟的老婆们也没有一个懂得尊重，明明只要他们需要，你哥就指挥你嫂子去当牛马，明明什么活只要他们一开声，你嫂子就照办，事后还是瞧不上你嫂子。关键是你哥还经常以在他们面前用语言轻贱你嫂子为荣，每每说起，引得人发笑，人越发笑他说得越起劲，越起劲越兴奋！对你嫂子，你哥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嫂子感冒了，找你哥要钱，你哥说你嫂子金贵，感冒看什么医生？家里的感冒灵吃个两三顿就好了。其实你嫂子也是个能挨的人，不到事态严重是不会贸然看医生的。你嫂子用她别的私房钱看医生，被你哥知道看个感冒看了两三百块，好几天不搭理你嫂子，黑起脸来鬼都能吓死！你说是不是搞笑，你嫂子用自己的钱看病都错了！那是因为，在你哥的意识里，你嫂子的钱就是他的钱，要动就得经过他同意才行。

        就你哥这幅德性，你嫂子还是让他知道了她银行有多少存款，细姑你说你嫂子这样子，让不让人担心？这笔钱现在四舍五入约等于是你哥的啦！你哥的钱就约等于是他们宝贝儿子的了，到时候钱让人骗光了，又不打算养你老，可怎么办？真是气死我了！

        那天海玛帮你嫂子弄好生果金问题，就没再多想。到了晚上她给我打电话，她说越想越不对，说在手机银行不光能看到生果金，还能看到账户余额，什么都能看到，她害怕会让你哥知道，然后这笔钱就不保了；她也是真担心，而且她的担心是完全有根据的。

        经过上次逼婚事件，我已不想跟他们说话了，他们也懒得搭理我。我只好让海玛给你嫂子打电话分析后果的严重性。谁料你嫂子牙丝丝地说：“你爸已经知道啰！他都不知有多高兴！”  海玛问都有谁知道？“都知道啰！”

        害怕的情况出现了，海玛被气得说不出话。不是千交代万交代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吗？而且你嫂子的钱你哥在瞎高兴什么，这都看不出来你哥的意图吗？你嫂子云淡风轻地说“不会，那是我的钱，谁都要不到的！”这种话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最后钱被骗了一分都没有回来过，还硬说还了！

        细姑，知道你哥是怎么还的吗？比如骗了你嫂子五千，然后遇上逢年过节什么的，跟你嫂子说，“今天置办买了多少钱，从借你的钱里扣，你有钱就你出了。剩下的钱给你父母两千，你父母都给两千块，我父母也要两千，公道吧！不够的我贴上，你那五千就已经还你了！我贴上的等你有钱以后再还我。”这样的欠债还钱方式长期有效存在。

        有时候我在想，像你嫂子这样的人也挺好，不用算计，没有烦恼。但是你不算计别人，也架不住别人要算计你呀！你哥嫂的儿子儿媳，就不是好东西。你哥还偏疼着呢！有点什么好东西都忍不住让他们拿走。他们儿子就算了，读了那么多书，猪头一个，算计他是没心机算计的啦！但是他老婆是个坏东西呀，关键她只要对她老公开口就好，她老公会去执行的，用不过脑的那种速度去执行！

        就像去年买房，她老公跟你嫂子说“跟妈借一点，跟爸借一点。”这个没脑子的东西，你妈在家帮你们带孩子一分钱不挣，拿什么借给你？还是你们每个月偷偷给你妈塞钱了，就算是，好意思要回去？真是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爸开摩托的，而且都禁摩几年了，现在这个社会，你觉得你爸挣得够你借？混账东西，麻烦你先弄清楚你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再来要钱好不好？你自己生活好了怕家人连累就想搬出去那就搬出去呗，谁不让了？是不榨干净不甘心吗？

        细姑，上一次你侄子回家，我听到了他在让你哥去跟你爹借钱装修。笑死，阿公什么物种会有人不知道？感情不多有的铁公鸡，他身上的毛都焊死了，除非他整只鸡送给你，不然别想从他身上拔毛！何况，你自己要钱你自己不会去借吗？又在对死你哥，指定是你那了不起的侄媳派下的任务，她那么厉害倒是到外家弄点过来装修呀！多少次了？只会躲在阴暗处BB，真是够讨厌的！

        要是你侄子装修真的需要钱，又找你哥要，以你哥的衰格，多半是要得到的。我猜，他自己的钱自去年被要走了一部分后，估计有剩也不多。而且细姑你的小侄子还没娶老婆，大概也要给他留点。问题来了，那么装修的钱怎么办？这时你嫂子就登场了，她儿子要，她不会不肯的。就算态度不明朗，也顶不住你哥的夺命连环吹眠、画大饼，最后应给全部贡献了。

        去年年夜饭桌上，你侄子说入伙新屋后第一年就不回来吃年夜饭了，要在自己新家吃。你哥不同意，说一定要回来围炉。你那个不懂感恩不会做人的侄媳，哪怕那时候钱还没到手，都敢刚你哥，大概意思说，“既然搬出去了，就没必要回来了！”哎呀，这大过年的，整间屋子都充斥着她的嫌弃！

        跟你嫂子说有多少钱别让人知道，小心了这么多年，最后他们都知道了，而且是有人需要钱的时候。细姑，其实你侄子未必缺钱，他们俩加起来一个月一两万呢！在我们这十八线城市，可以的啦。他们可能就是看看还能榨出多少来，别便宜了他弟吧！

        还有一个问题，你哥在对两个儿子上也有倾斜，明显你大侄子获得的资源更好更多。如果以后让你侄子侄媳知道了老屋子留给小儿子，就你侄媳那种不知足的个性，不闹个所以然来她是不会罢休的。你哥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存在，以为给过你大侄子钱就好了！真替你哥担心呀。

        好笑的是，我和海玛在担心这么多，却惊讶地发现，你哥你嫂子竟然在防我们，就因为是女儿吗？

        细姑，这么多年来，你嫂子的银行本是托我保管的，马上就到期了，要还给她吗？我这次要还了，以后被谁骗去就真的管不了了。放在我这，起码被谁骗了还要经过我，起码不是偷摸骗走的，起码他们没办法偷偷交易，你侄子侄媳也不能像上次那样，以为偷摸给他们的钱没人知道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