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还未晕染出泛白的光辉,一位拎着大包小包的老妇人已经登上了村里一天一班的摆渡车,她的手中紧紧的捏着一张红色的火车票。
今天八月十四。
儿子在北京工作,一年中除了过年难得回来。老头子死得早,一年到头家里冷冷清清。她一直盼着儿子能多回来几次,却又担心他工作太累。既然儿子回不来,那她就去看他吧。
老旧的火车站人并不多,偶尔路过几个困倦的清洁工。冰凉的铁皮长椅上,老妇人端正的坐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捏在手中的车票上的时间,生怕误了点——事实上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发车。她紧紧的护着身边的箱子和手提袋,如同一只护雏的老母鸡。
两个小时后,绿皮火车汽笛呼啸着如期而至。老妇人有些紧张——她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儿子满脸兴奋,急急忙忙地跳上月台,快得她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能只看见儿子的背影消失在了那长长的绿皮车厢里。后来的事情她也记得不清楚了,只记得那声越来越远的汽笛声和忽然就模糊了的绿皮车。
车厢里闷热异常,夹杂着孩子们的哭声与沉闷的鼾声。满地的行李让人寸步难行。老妇人找定自己的位置,将包裹与箱子都放在了本就拥挤的脚边。窗外的山飞速的后退,光线也时明时暗。她无心去看外面的风景,只是打开袋子一遍遍的检查着,直到在硬座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电话铃声响起,老妇人慌忙接起,是儿子疲倦的声音:“娘,今天八月十五,中秋节快乐啊。”老妇人嘴角上扬:“儿子,娘今年来北京看你!”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下,旋即变得兴奋:“你什么时候到?哪个站?到时候我去接你!”老妇人舒心的笑了:“今天下午,南站。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五仁月饼,辣椒酱,还有烙饼••••••”电话的另一端带着些许哽咽,听着母亲念叨着给自己带了什么吃的,时不时埋怨:“你一个人拎这么多东西••••••”车厢内的空气仍然闷热嘈杂,但儿子的声音却是格外清晰。
傍晚的北京南站,人潮如涌,老妇人却一眼看见挥着手的儿子。身后的圆月慢慢升起,投射出赶路前来的母亲与拎着东西的儿子,团圆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