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临江仙
鼓响鸡鸣春意闹,碧波细雨轻风。江堤远看春新荣。征帆点点去,朵朵腊梅红。
转瞬元宵纷闹过,岭南千里匆匆。依依不舍意浓浓。旅途情更重,春水奔流东。
志新哥正月16随二哥前往深圳打工,做建筑防水工程的小工。52岁的人在中央官员级别是青壮年,在政企单位为中年,在农村便是老年了。
他离拿社保退休金还有8年(有可能是13年),在工厂上班习惯了,大姐怕他去做农民工吃不消。志新哥说:“有一把力气,只要勤快不怕苦,肯定能赚钱养家”。
大姐送他到车站,临别时志新哥对大姐说:“你在家里保重身体,种点小菜够吃就行,别的重活不要干,有孙子了就安心带孙子,我还可以出去奔几年。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大小的事情都需要你来安排,千万别累了病了”。
大姐对我说,这是30年来志新哥说的最动听的话。
我笑道:“姐夫说的是情话,远比年轻人的我爱你来得实在与朴质。有点像网传的‘老婆安心待在家,老公挣钱老婆花’的味道,姐你好幸福哦”!
大姐含蓄着说:“和你姐夫生活30来年了,他的一切我都了解,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相当不容易。他虽然不善言辞,也不会挣大钱,但对家庭负责,对我和孩子是真心的好,对老人有孝心,且没有不良嗜好。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风雨同舟,彼此相依相守,不离不弃,对我来说,这就是一种幸福!”。
我深深地感动着,是啊!彼此信任相守,不离不弃,这就是一种幸福。所谓的爱情,在平淡生活的油盐菜米中,在荣辱与共的春秋寒暑里,甜蜜变成了朴实,爱情也变成了亲情。在漫长的岁月里,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平淡生活,相濡以沫,这就是一种幸福!
大姐与志新哥结婚30年来,从未打过架,也未粗口骂过人,偶尔的小争执,也在彼此的谅解与体贴中,很快便笑语嫣然。
(六)
志新哥出生于1965年正月28,她的母亲我们叫姑妈,同姓但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有兄弟五人,为青山,志云,志新,三久,元久。另在最上面有两个姐姐。
老二志云是88年的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家里出一个大学生可了不得,算是祖上敬了高香。村里曾到他家门口放过三场电影,以示祝贺。
志云兄幼时聪惠,在南岳中学念完高中,77年恢复高考后,以3分之差与大学梦失之交臂。家里人口多负担重,决定让他辍学回家务农。在劳务过一任“双抢”后,村里见他文化高,请他到多子桥小学教书。
可志云兄不甘心就这样平庸地在乡村劳作一辈子,在87年9月1号,学生报名的那天,他把一个班的报名费居然拿到母校报名复读去了。
这样子便闹翻了天,姑妈气得跳脚,学校的老师逼着家里还钱,雷老爷子沉默不表态,说尽了好话送走讨钱的老师,东借西凑总算把那个窟窿填上,可那一年的生活费又到哪里取土呢?老大已结婚分家,一大家子人才刚刚解决温饱,老三准备结婚,一连串重担就压在姑妈身上。
所幸的是志新哥兄弟情深,一如既往地支持二哥读书。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志新哥十二岁便到队里干活挣工分,十五岁便学会用丝网捕鱼。撑着一条小船,在湖里与沟渠下网捕鱼。他只念了个小学,据说并不逊于二哥的成绩,但贫困的家庭根本上支付不起两三个孩子的学费。
那个年代蓝天白云,水清鱼多,志新哥除了把小鱼拿回家改善生活,大点的鱼还能拿到集市卖钱,然后支持二哥读书。
功夫不负有心人,寒窗苦读志气真,志云兄88年如愿考到武汉上大学。那时候所有念大学的费用一律公费,寒窗学子只要考入大学,基本上就鲤鱼跃了龙门,从此告别祖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劳作。
参加工作后,志云兄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兄弟的相助之情。应呈了佛家所说的因果循环。
志新哥用兄长支持的200块钱在家乡做小生意,忙时与大姐在家务农,闲时窜乡走巷收棉花、黄麻、芝麻、黄豆等农副产品,然后用自行车驮到县里去卖,回来的路上,再窜乡走巷收鸡蛋,往往天黑不见五指才摸到家。那时候,大姐总是做好饭菜,烧好热水,等志新哥回来。每天收入一点点,聚少成多,小日子慢慢过好一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憧憬。
97年家里盖了两层小楼,右旁建了厨房与猪伙屋。家里俩个小孩上学负担渐重,同年10月,志新哥前往广州打工。
志云兄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广州机床研究所,小伙子勤钻苦练,已成了工程师,是公司骨干了,把弟弟接来身边工作,报答他的多年相助之情。
可是志新哥一没有学历,二没有技术,只能在生产车间干粗活。机研所主要生产橡胶密封类器具,志新哥在生产部流化车间成型组做压模生产工,三班倒,周末休息一天,重的模具有100多斤,需一个人搬起换上,这一搬,就是长达20年的临时工!
老黄牛般围着车间宿舍往返,青丝半白,腰身渐弯,看报纸离眼睛越来越远,因为有甲亢病,常年干咳不断。志新哥变成了真正的老雷同志。
去年5月,公司搬厂房,因15年社保已交满,他们9个老员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要求与公司解除合同。但是公司不作任何补偿,心中不平,他们每人交了1000多块请了律师,申请劳动仲裁,初判胜诉,大概每年可赔偿一个月的工资。欣慰之时传来坏消息,说是公司不服判决,申请上诉,二审员工败诉,后来不了了之,公司的福利房已回收,他们靠打零工过生活,都要养家糊口的,半年的等待无果,让他们心灰意冷,兄弟们各奔东西。
曾经的青春年华,曾经的以厂为家,曾经的南雁北望,曾经的夜悲寒鸦。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20年的兄弟守候,从此各奔天涯。
(七)
长相思
描春红,秀春红,一夜春风入户东。梦随亲友逢。
沐春风,恋春风,柳叶争枝桃映红。诗情二月中。
老家的气候四季分明,秋风萧瑟的古道,落下满地的红叶,老部荡的芦苇随风摇摆,满天飘舞的芦花飘入百户千家。
白雪皑皑的冬季,给村庄原野披上雪白的银妆,冬天里,老百姓可不能在家烤火聊家常,需响应政府号召,开沟做路兴修水利。志新哥随着劳动大军挑着一担担的泥土,喊着口号,向往着来年的春天。
恍惚间,回到志新哥十七八岁的年龄,他划着小船,在湖边捕鱼。他不会吟咏《诗经》里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如水中央”。
但他会用自编的曲调,对着老部荡的对岸,情窦初开的青年,唱着温婉的曲子。
柳叶青,布谷鸣
我为青春踏歌行
一根竹竿划过
荡起了水波无瑕
两头尖尖的鸭划子船呀
载着满仓的鱼虾
挑到街上卖呦
攒钱好成家
老部荡的水清又甜呀
游着欢快的小鸭
岸边的桃李
映着采莲姑娘笑靥如花
美丽的姑娘哟
快点快点跟我回家
摘一朵粉红的荷花,送到临湖的那户人家。那家红砖黑瓦白墙面,茂林修竹篱笆,那家有女初长成,眉清目秀,美如荷花,长发及腰,脸庞好似那东方的彩霞。只是家长严厉不敢踏进她的家。